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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八章 舅舅

    “明早就走,这么急呀。”老人闻此又不怔了又怔,他垮了垮眉梢,扯出了个难看至极的笑,“你们这回,不准备在扶离多玩两天再走吗?”

    “玩就算了,我们既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墨君漓的眼神飘了又飘,“北疆马上便要乱起来了,回乾平后,我们收拾一下,还得赶着去一趟燕关。”

    “帮着拱一把火、添一点柴,再顺便给边关的将士们送去些过冬的物资。”

    “……连跑来见你的这点时间,都是紧赶慢赶,硬挤出来的。”少年敛着长眉细声嘟囔。

    若非要跑过来会一会元濉,这会,他和阿辞说不得已在清点要送去北疆的衣物、吃食了。

    寒泽那头,叶天霖已然追查起了叶天翰私通墨书远的事,叶知风亦一成功挑唆起了叶天恒与叶天肃。

    那两人现下正私下里清点着手头兵马,只待叶天霖那边忙个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便会即刻向他发难。

    眼下寒泽的朝堂早便乱成了一锅烂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必会生出场史无前例的四王内|战。

    一直对北疆之地虎视眈眈的西商,也多半会抓住这个机会,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幺蛾子来。

    如此,他们至多再等上一两个月,便能接到叶知风递来的“求援”消息了。

    而在那之前……他家小姑娘还答应了慕诗瑶,要带她去边关战场上看一看。

    并且,八月的北疆眼见着便要入冬,而燕关那些戍边将士们的冬装与棉被,也确乎是该换一换了。

    北境冬日的风雪向来刮肉刺骨,边城之地土地贫瘠,又惯来缺少新鲜的瓜果时蔬。

    这样的日子本就苦寒,将士们若再无充足且保暖的御寒衣物,又该如何熬过这可怖的冬天?

    是以,他们的时间当真紧迫得厉害,着实是没那等闲逛游玩的心思,在扶离多待。

    “这样啊。”元濉甚为失落地低下眉眼,他还以为这小崽子能带着小丫头,在上京多玩上两天呢。

    他还以为……罢了。

    老人怅然万般地闭了闭眼,国事面前,私事为轻,他身为一代帝王,自然是懂得这亘古不变的道理的。

    孩子们的话,说得很对,他们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厉害、更有出息。

    挺好。

    “那我就辛苦景真一趟,让他今夜便把那些整理好的物料送过来罢。”元濉弯了弯唇角,面上隐隐多带上了三分欣慰。

    墨景耀那老兔崽子,为人虽是极为讨厌,却十分会教育孩子,阿衍被他教得不错,小小年纪便已有了明君贤君的架势。

    眼光也挺好,小丫头的气度极好,能耐也不小,慕氏的家风他亦略有耳闻,慕家养出来的姑娘,他看着便觉得安心。

    ——这崽子,可比他们当年强多咯。

    这么一来,等他来日到了那九泉之下,跟小清,总归也算是能有个交代。

    “对了,你们两个今夜宿在哪里?”老人撑着手臂,向后倚了倚,“附近的客栈,还是你在这京中,另有别院?”

    “客栈,街角的那家。”墨君漓应声答道,嗓音微有些发闷。

    “成,那我便让景真今晚走一趟客栈……”元濉颔首,略偏头含笑瞅了眼身后的青年,“景真,你可知道他说的是哪家客栈吗?”

    白景真闷声拱手,答了个知道。

    “知道就好。”老人慢悠悠收回了视线,重新举目望了眼对面的少年,混浊的眼瞳之内,悄然潜藏了几分不舍之意,“那阿衍,你们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若是没什么想问的了,我今日已跑出来多时,这会便也该回宫里去了。”

    “没,我们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少年的语调顿了又顿,片刻后拉着身侧的小姑娘慢慢起了身,“你既要现在便走,那我们送送你吧。”

    “不必。”元濉摆手,宽大而空落的衣袖下滑些许,露出他一小截干枯消瘦的手臂,“人多眼杂,你们还是在这多留一会比较好,免得被人瞧去,横生枝杈。”

    “景真,我们走吧。”

    “喏。”白景真略一点头,继而抬手压了压头顶的斗笠帽檐。

    待他确认那斗笠已成功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方才小心翼翼地替老人理了理衣衫,而后推着那张精致的雕花轮椅,缓缓拉开了房门。

    墨君漓定定看着前方的一老一少,他看着青年动手开了门又重新推上了那张轮椅,忽的喉头一堵。

    “舅舅。”少年张了张嘴,两个字毫无征兆地便脱了口,元濉诧然回眸,白景真跟着侧过了身。

    “……保重。”墨君漓僵着面容别开了脸,这世间他的喉咙已然堵得几近发不出声。

    老人闻言不禁怔愣了良久,随即弯着眼睛咧出来个极开怀的笑:“好。”

    话毕他逃也似的带着白景真匆匆离去,唯恐再耽搁一息,他那勉强憋在眼眶子的泪珠便要决了堤。

    他文煜帝硬气了一世,此刻自然也不愿在自家外甥面前丢了脸。

    ——他怕这一耽搁,便再不想回宫去了。

    白景真推着老人下了楼,两人一路沉默着,穿行过了那条显然比来时热闹了不少的街。

    待那张雕花轮椅自偏门小路入了那重朱色的宫墙,端坐椅内的元濉突然开了口:“怎么样,景真,要么你干脆舍了熙华,直接跟着阿衍罢。”

    “左右那丫头也扶不上墙。”

    “……陛下您又在说笑了。”青年闻声呼吸微滞,并对此避而不答,“微臣会试着尽力辅佐熙华殿下的。”

    他始终不愿意这般轻易地放弃扶离,所以,在他彻底选择放弃之前,他想尽力一试——

    “那你尽管去试试罢。”老人笑笑,随手自怀中摸出块巴掌大的令牌,丢去青年怀中,“这个给你。”

    白景真手忙脚乱,满目惊诧:“陛下,您这又是?”又是兵符?

    “原本就是你们白家的东西。”元濉撑着脑袋说了个轻描淡写,“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五万兵马,眼下就在温氏手中,由老将军代为看管。”

    “届时,你只管拿着这兵符,向他去要便是。”长夜惊梦的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