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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151节

    作为时空魔神的他生来就拥有巨量的知识,他在大部分问题上都显得冷静而博学,可一旦涉及到未知的领域,他过往的博学反而会让他钻牛角尖。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少女定身负大秘密,尤其是慕师靖,每每看到她,钟无时都不由忆起笼罩道心千年的阴影,她们同样窈窕冷冽,仿佛随时都会重叠在一起,化作足以斩灭一切的剑光。

    但这暂时不是钟无时该思考的问题。

    他近日来吸取的时之力正在飞速消耗,若不及时取胜,他恐也无法再驾驭这副残缺的真身。

    好不容易平稳的精神再度混乱不堪,钟无时苍白的皮肤下涌现出一只只妖异的瞳孔,这些瞳孔似要从毛囊中生长出来,将他这副贵公子般的身躯吞噬!

    狂风骤雨似的攻击里,林守溪岿然不动。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慕师靖竟真有钦点龙性的能力!她让钟无时拥有了龙的特性,于是擒龙手也有了用武之地,他凭借着这一神术对于龙的克制,竟真将狂暴的钟无时阻截在了浊江之中!

    慕师靖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拥有这种能力,这是灵根么?还是说她的血脉可能比苍碧之王还更高贵?

    “太厉害了……”

    三花猫痴痴道,感慨他们简直是天作之合,不联姻根本没办法给世人交待啊……它连忙对慕师靖说:“我也想拥有力量帮助你们,圣子大人,我是什么呀,您钦点一下?”

    “你是猪。”慕师靖冷冷开口,她斜持长剑,纵身一跃,也去助林守溪一剑之力。

    三花猫大惊失色,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看有没有异常。

    它看着林守溪与慕师靖抗击邪神的身影,为他们加油鼓劲之余也感到了沮丧,毕竟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简直是队友的拖油瓶,敌人的心头宝,它暗暗发誓,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炼,让慕师靖对刮目相看!

    林守溪也没空去安慰沮丧的三花猫,他全速转动气丸,擒龙手的功法周转于身,他甚至将湛宫直接抛给了慕师靖,让她手持双剑对敌,自己则直接全力施展酣畅淋漓的拳脚功夫。

    今日是第七天,小语应去比试了,哪怕将湛宫给了慕师靖,自己偷偷收徒的秘密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慕师靖接住湛宫。

    时隔将近一年,这柄师尊所传之剑终于落回了她的手中,她持着湛宫凌空挥舞了几下,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用惯了死证,湛宫也不那么顺手了……

    慕师靖手持双剑,足踏崖壁,如凌江而去的黑羽鸬鹚,挥舞出噬骨的剑弧,朝着钟无时的头颅斩去。

    有了慕师靖的帮助,林守溪的出拳也更显游刃有余。

    他发现,擒龙手与其说是某种武功,不如说是心法,只要以此为基础,他可以将过去学习过的武功都杂糅进去,融为一炉。

    数百条疯狂摆舞的触手间,林守溪沉心静气,好似回到了古庭中与小禾对练拳脚功夫的夜晚。

    揉化搬拦,封闭缠绞,林守溪年纪虽轻,拳法老道,他手臂的挥转看似柔和,劲却一分不少,这些触手无论怎样纠缠进攻,林守溪都能轻松化解,甚至发动反击,他的动作如揽孔雀尾翎般轻柔,却能将它们直接撕碎!

    得亏钟无时手臂手臂众多,若他也是人类,只这轻轻一斩,劲力透过皮骨,能将他的关节直接切碎。

    当年创造这一武功的人,恐怕也想象不到,这武技竟还能用来对付这等怪物!

    浊江上,身如黑燕的慕师靖将钟无时逼得极紧,他真正的实力远在这圣子之上,但慕师靖对于龙属的天然压制也弥补了很多。

    现在,钟无时不仅要同时对付两人,还要时刻提防体内的疯狂,他感到心力交瘁,不消一刻钟,乌黑的长发末梢竟都开始泛起了白色。

    他的皮肤下开始分泌出黏白色的液体,一根根尖刺扎破他的皮肤,在风中飘荡生长——它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了。

    待他被自己的真身吞噬之后,他会真正陷入狂暴之中,届时他会杀死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

    慕师靖那句‘你是龙’是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变数,自那之后攻守交换,他疲于应付,狼狈不堪。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暂时放下自己的尊严,暂避锋芒,清除自己身上的龙性后再与他们交战。

    林守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退意,攻击也越发狠厉,抽来的肉鞭皆被他看似随意地格住、撇开,他的上身随着腰肢拧动,手掌在额前挥动,所过之处,肉肢尽数断裂,被江水吞没。

    这是云手,看似轻柔,但高手施展之时却有分筋错骨的威力。

    钟无时的再生之力也明显弱了下来,退意愈发明显。

    林守溪与慕师靖哪能任他来去自如。

    “浊江刚刚葬了位溺亡之神,这里做你的墓地恐怕不算委屈吧?”慕师靖冷眼讥讽。

    她并非是胜券在握地嘲笑,而是在推波助澜,将他的精神更脱离理智之路。

    “你这卑微的寄生虫,回不去深海,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行走大地上,像你这般居住肉泥中的东西,也配称作神?”

    慕师靖冰冷的话语切入他的心中,更胜过了她手中的刀匕,她足点江面,一跃而起,两道银光刺向钟无时的双肩。

    钟无时甩动衣袖去挡,雪白的袖子却似被飓风卷碎的云朵,竟再难拦住慕师靖剑的锋芒。

    慕师靖在出剑之余,甚至都有闲心在心里比较这两柄剑的优劣了。

    死证古朴无华,湛宫明亮轻灵,一者重杀气,二者重剑意,实在让人难以抉择,只想尽收囊中……

    “对了,你们邪神中可有剑仙?”慕师靖突发奇想,“人只可手握两把剑,像你们邪神有这么多手,一只卷住一柄古剑,岂非天下无敌?”

    先前慕师靖嘲讽的话语并未起太大作用,但这番话却极具画面感,被诛神录荼毒至深的钟无时立刻意识到了这种想法的可行性……或许可以试试……

    等等,现在岂是想这些的时候?

    “哎,你怎么不回答我?”慕师靖将剑从纤细触须的缠绕中抽出,反手一刺,直击胸口。

    钟无时猛地甩头,试图将那邪神剑仙的模样甩出脑海,可它却像是吸食脑髓的恶魔,怎么也无法从颅中抹去。

    “你给我……闭嘴!!”

    钟无时放声咆哮,瞳孔猩红。

    慕师靖冷淡一瞥,一剑刺向他张开的嘴巴,钟无时偏过头去仓促躲避,少女身影一闪,转眼已踩上了他的后背,钟无时不停摇晃身躯,试图将她从背上摔下来,却无济于事。

    慕师靖的平衡能力极好。

    小时候,师尊曾经亲自带着她于夏日的湖中泛舟赏莲,这本该是浪漫的事,但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每赏莲皆恰逢狂风骤雨,而师尊亲的驭舟能力差得吓人,若非慕师靖在那时候及时练就了一身平衡感,否则恐怕早就被师尊摇下船去喂鱼了。

    此刻钟无时拼命挣扎的身躯反倒让慕师靖勾起了童年回忆,她立得稳当而优雅,甚至有时间将两柄剑归鞘,然后重新抽出。

    慕师靖手握剑柄,一拉。

    剑刃错空而过,十字冷光闪烁,她握着剑柄,一左一右同时斩下,刺入钟无时的肩膀,斩断他的骨头。

    鲜血飞溅,邪神哀嚎,钟无时痉挛般收回触手,沿着石壁狂奔哀嚎,他皮肤下的眼睛再次闪烁,随时都要扎破身体,将他自己吃掉,慕师靖心生警意,没有继续攻击,立刻从他背上跃下,与其拉开距离后再耐心地追击进攻。

    林守溪正酣畅淋漓地用着大摔碑手,他的身边断肢已堆成小山,此刻钟无时伤败而走,他反倒不满,也随着慕师靖一同追去。

    三花猫大呼精彩,不愿错过斩邪的瞬间,跟紧过去。

    沿着崖壁向上,不远处恰好是龙鳞镇,还有不少人与妖驻扎在这里,他们听到了动静,纷纷朝这里望来,然后惊叫而逃。

    钟无时冲入了龙鳞镇中,四下扫视似在搜索什么。

    慕师靖敏锐地察觉到,钟无时的后颈处,有一个乳白色的蜘蛛状物体正从血肉中缓缓析出。

    这是……

    “是他的寄生体,他的这副身体即将溃烂,他想要换一个目标!”林守溪立刻做出判断。

    “我去阻止他。”慕师靖说。

    他们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这白色寄生物析出的速度却是飞快,它沿着钟无时的脊椎爬行,眼看就要逃到地面上!

    啪。

    异变再生。

    试图逃出生天的寄生物竟被一只手抓住了!

    ——一只鲜血淋漓可见白骨的手。

    那是钟无时的手。

    钟无时头发半白,肌肉萎靡,皮肤褶皱,面部更是腐烂了大半,但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地澄净。

    他俯下身,将这雪白可怖的寄生物抓在手中,如握着清风明月,任它腐蚀自己的手腐蚀成骨架也不松开。

    钟无时缓缓地站起身,站在龙鳞镇浩大的山风里,血衣舒卷,笑容温和,眉心点红,他早已不复翩翩公子的模样,但笑得却是前所未有地温柔快意:

    “我钟家传承至今,世代斩邪,哪怕仅剩一人,又岂有独善其身之理?”

    话语在龙鳞镇间回荡。

    言罢,钟无时将掌心之物重新吞下,挥剑自斩。

    第109章 苍碧之王(上)

    钟无时并不是多么顶尖的修道者。

    他已记不太清从前的事,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被寄予厚望的。

    起初他以为是家道中落,所以家族将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长大后他才得到了一个更加玄乎的说法:在他还未出生之前,宫主便调查过他的名字。

    这件事发生在久远的过去,大部分人也说不清真伪。

    钟无时觉得很荒诞。

    他曾亲自去问过父亲,父亲亦语焉不详,只是谈起三百年前的往事,他总会老泪纵横,那是碎墙之日,他离家游学躲过了灾难,却再未能与父母相见。

    钟无时对于爷爷奶奶的记忆也就停留在了父亲的口述中。

    后来他走到城墙边时,常常会幻想墙外之龙攀空而来,自己被倾轧成肉泥的场景——他是个平庸的修道者,所以那些不切实际的期许对他而言太过沉重,以至于让他常常会有轻生的念头。

    直到后来,云空山仙楼楼主亲自登门造访,查探他的命运,确认他真的并无多少因果纠缠之后,大家对他的关注才少了起来。

    关注的多少不会让他变好或变差,他安享着这种清静,准备度过一个修道者平凡的一生。

    几年前,他被斩邪司派来城外。

    碎墙之日后,几乎每一位修道者都会被派去墙外历练一段时间。

    他来到的地方是三界村,这个地方相对于其他穷山恶水的险境来说,甚至都算得上养老的去处了。

    这里如他的人生一样平静。

    他每天打坐修道,仰望神木,等待着日子的过去,直至一年前……

    一年前的某个早晨,他如常醒来,却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他的意识清醒,大脑也可以正常思考,唯独控制不了身体,他以为这是某种精神幻觉,但他观察了一天后才确信,自己被夺舍了。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夺舍。

    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控制肢体的动作,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恶魔夺取了他的身躯,唯独给他留下了‘清醒’,于是他成了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无法阻止。

    他正常地生活起居,就像是一个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借助着与生俱来的异能观察外面的世界,唯一的区别是,孩子拥有未来而他没有,他连胎动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