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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275节

    原来小禾一直记得这件事,她今日才提,就是想把它当成一样‘礼物’,在她心里,楚楚可是仙子,怎么可以背负奴印一样的东西。

    林守溪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勉强地挤出了一丝微笑。

    神侍令顺利地解开了。

    它的离去是如此轻松,就像是吹走一粒肩上的尘土,平日里总说‘你不过是仰仗神侍令欺我’的楚仙子却无法感到高兴,她甚至有种虚无感,就像是风在某个平静无事的午后撞开窗户,袭上面庞。

    令解开的那刻,她听到了啪嗒一声,那是什么东西断裂后摔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她知道这是幻觉,但她也知道,林守溪同样听见了。

    他们默默地对坐了许久,直到小禾轻声说:“我想回巫家一趟。”

    第195章 绝色

    听着小禾的话,楚映婵也忆起了巫祝湖畔毗连的黑色殿楼,彼时的她立在巫家的高楼檐脊远眺雨夜,白衣挽剑,意气风发,逃亡的少年少女在她眼中不过是两只负伤奔走的小兽。

    “巫家早已人去楼空,还回去做什么?”楚映婵问。

    “毕竟是家,  总要回去看看的。”

    小禾笑了笑,:“我听白祝还经常帮我打扫屋子,总不能老是劳烦这丫头,对吧。”

    林守溪没有拒绝的理由,巫家是他们相遇的地方,有着特殊的意义,  断崖古庭虽早已被湖水淹没,可每逢雨天,  他依旧会想起那里。

    何况那里还有他们的洞房。

    虽同住了两个月,  可一想到他们要去荒外,楚映婵心中依旧有着慌乱与不舍,她问:“反正楚门也没什么事,我与你们同去好了。”

    林守溪想要答应,却被小禾拒绝了。

    “不要,这次是我与夫君的私事,  楚楚可不能跟来……”小禾神秘地着,狡黠的眼眸闪闪发亮。

    楚映婵似猜到了什么,  既高兴,  又失落,她的身份亦不好勉强什么,  只能:“那你们路上小心,记得早些回来。”

    两人一同点头。

    “你们要走可以,但至少要过了今天。”楚映婵。

    今天是楚映婵的生辰,  这一个接着一个的‘生辰礼物’却让她愈发失落,可她原本又在期待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禾临时起意的回家之路并非没有反对者。

    慕师靖在听到这一消息之后,  就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理由无非是林守溪总会惹祸上身,  很不安全,他们境界也不高,若遇上龙尸邪灵之类的强敌,根本难以脱身,而且雪天道路不好,不宜出行。

    慕师靖表面上是在关心他们的安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是在担心那份不慎遗落在巫家的文稿被发现。

    那是三花猫的代表力作,讲述的是魔门圣子于白雪岭决战中不慎落败,  被林守溪捕获,为防她逃跑,  林守溪以一整面墙壁为枷锁,  困住她的腰肢,令她上身在墙外,下身在墙内,  可怜又可恶的圣子在受尽折磨之后选择了归顺,  最终成了一只外表冷艳绝美,实则百依百顺的‘小黑猫’的故事。

    故事层层递进,深入浅出,宛若人一步步走入湖心深处,眼睁睁看着水面不断抬高,将人没住,具有很强的艺术与戏剧之感,慕师靖虽为这虚构故事中的圣子,但她依旧对三花猫的文字造诣颇为欣赏,只是……

    她怕小禾欣赏不来。

    这东西若让小禾瞧见,她与林守溪可就是真的百口莫辩,可以提前开始书写墓志铭了。

    无奈,慕姐姐越反对,叛逆的小禾也就越想回去。

    何况慕师靖的担忧大多也是多余的,地面虽然危险,她将白祝的云螺借来飞过去不就成了?

    云螺是一等一的神器,有它的帮助,飞往巫家也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

    慕师靖只得妥协。

    当然,她的妥协是假的,她已暗下决定,要尾随他们,在他们抵达‘洞房’之前抢先一步,将文稿偷出来。至于具体该怎么做……

    慕师靖很快有了主意。

    ……

    黄昏的时候,小禾邀楚映婵去喝生辰酒,楚映婵在闺房中打扮了许久才出来,房门推开的那刻,雪似也静了几分。

    楚映婵的满头青丝挽成了优雅的发髻,被镶玉镂花的金冠稳稳当当地定着,透出了王女独有的娴静贵气,余下的墨发平滑地流泻下来,末端被红白相间的发绳系住,垂至腰臀。

    那袭似月华凝就的白裙被余晖一映,透着淡金色,端庄典致,她人间独绝的细腰被漆黑的裙带紧束,与臀背构成了惊心动魄的诱人弧线。

    夕阳在她背后坠落,世间的光仿佛不是随时间流逝的,而是被她尽数夺去,林守溪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痴了。

    小禾拧了拧他的胳膊,凶巴巴的。

    不过小禾不得不承认,楚国的贵家少女就是会打扮,今日的楚楚哪怕是她也不忍挪开视线,相比下来,自己这身带着尾巴的狐裘看上去就有些土土的。

    仙楼红亭里,大家又一如往常地聚在一起饮酒,今日楚妙也于百忙之中赶来,为女儿庆贺。

    过往的生辰,楚妙总会提一提婚事,但今年,她只字未提。

    两个月过去了,小语依旧下落不明,这件事始终悬在林守溪的心头,甚至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儿会不会只是孤单时自我排遣的幻想,其实并不存在。

    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自己很快能与小语重逢。

    这是没由来的预感,他自己也不清楚。

    “师尊为何还不回来?”

    正好楚妙在场,楚映婵也问起了师尊的事。

    “她啊……”楚妙微怔,随后笑道:“她不总是几年不归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与其担心她,不如多关心关心你娘亲。”

    楚映婵轻轻笑了笑,觉得娘亲的不无道理,只是她依旧不明白,师尊忙里忙外,到底在忙什么。

    “那扇门就在仙楼之上吗?”慕师靖问。

    她问的是传中的‘异界之门’。

    她知道,那扇门通往的是她的家乡,这样的路虽不止一条,但也极为罕有。

    “也许。”

    楚妙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为何只有师尊可以通过?”慕师靖又问。

    事关隐秘,楚妙低头饮酒,借着醉意假装没有听见,但她是知道答案的:宫语就是门本身。

    夜幕落下,明月圆满,仙鹤披着月光飞回,它们掠过云空山上头时齐齐振动白羽,落成了一场羽毛聚成的别致之雪。

    白祝跑去和它们打招呼,少年与少女们侧目笑看。

    过完这场生辰,楚映婵就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的她坐在红亭下,抿了口酒,她努力记下眼前的每一个细节,确保百年之后也不会遗忘。

    百年……想到这里时,她又生出了一种缥缈之感,毕竟两年的起起落落就改变了她太多,她虽换回了这身衣裳,可再不是十九岁的自己了,过去的她定格在了无数明月如水的夜里,百年之后会怎样,她不知道,也无法想。

    少年少女们都在欣赏仙鹤亮翅,唯有楚映婵在打量着他们,她感到了一种孤独,于是偷偷地捉住了林守溪的手,在他手背上敲了三下。

    之后,一直到筵席散去,楚映婵总以各种理由给小禾灌酒,酒水很烈,哪怕酒力极佳的小禾也被灌醉了,虽依旧嘴硬,可狐裘下虚浮的步伐却骗不得人。

    林守溪抄起小禾的腿弯,将她搂抱怀中,带回楚门,安置在榻上歇息,他守在一边,轻声哄着她,直至她彻底入眠。

    慕师靖则将白祝拉到一边,神秘地与她商量着事情,白祝认真地听着,最后拍着小胸脯郑重点头。

    慕师靖的计划同样很简单。

    陆余神先前送给她的三件法宝里,赫然有一件是装萝卜的戒指,那是蕴含法则之力的戒,容纳的空间虽然不大,但她身子苗条,蜷缩其中绰绰有余,她决定躲入戒中,然后让白祝把戒指藏在云螺腹部,等抵达之后,她自可从中钻出,换条小路飞奔如楼,夺稿而走。

    慕师靖相信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转眼夜半三更。

    林守溪睁开眼,看着小禾静谧的睡颜。

    小禾虽素来机敏,但云空山的生活太过闲逸,她睡觉时是没什么戒心的,加上今夜大醉,一觉睡到正午也不无可能。

    林守溪注视了小禾一会儿,接着轻轻掀开被子,悄然下榻,披上外衣,蹑足推门,走入了雪夜里。

    林守溪无声地穿过长廊,来到中庭,碎雪飘零,庭中红梅闭蕾,空无一人。

    本就冷清的楚门在夜晚更显寂寥。

    林守溪在寒冷与黑暗中驻足等待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来,正当他准备离去时,耳畔响起了轻微的踩雪声,回首望去,清清冷冷的裙影于月色下迤雪而来,婉约典雅。

    “师父?”

    林守溪佯作诧异,“你怎么来了?”

    “夜深难寐,来庭中走走,你呢?”楚映婵问。

    “我也是。”林守溪。

    于是,这对师徒就一同在庭中散步,庭中的花虽在夜间休眠了,可闲来欣赏,却别有一番风趣。

    楚映婵依旧是白日里的打扮,她挽着发髻,定着金冠,浑身上下透着凌然不可侵犯的圣洁与贵意,月光与雪色都不及她美。

    “这两个月,开心吗?”楚映婵问。

    “当然。”林守溪。

    “怎么开心?”楚映婵问。

    “事事皆顺心,难分高下。”林守溪回答。

    楚映婵抿唇一笑,道:“夜深独处,还这样的场面话,真是无趣呀。”

    林守溪对上楚映婵的笑颜,感到些许羞赧,他:“谎话得笨拙,会被认为是真心之言,真话得漂亮,反倒会被误解成是花言巧语的慌,我也无可奈何。”

    楚映婵听着他的辩解,只是淡淡一笑,了声:“孽徒。”

    而夜深人静,也只有这位孽徒陪在她的身边。

    “师父……开心么?”林守溪也问。

    “白天殚精竭虑为你这孽徒授课,晚上却还要受你欺负,你觉得为师会开心么?”楚映婵注视着他,眼眸泛着幽邃的星光。

    林守溪只觉冤枉,心想明明是师父你……

    他没有将心里话出口,只是道:“如今没了神侍令,师父回归自由之身,以后就再不用担心这些了。”

    “是么?”

    楚映婵脚步忽停,她仰起头,看着落下的雪,微笑着问:“时至今日,你还以为你是靠神侍令降服我的?”

    林守溪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