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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379节

    “然后……错已铸成,若小禾给女儿机会,女儿愿意用一生去求她谅解。”楚映婵轻柔道。

    “谅解?”楚妙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说白了不就是去给林守溪做妾,去给小禾当妹妹么?”

    楚映婵低着头,也不反驳,她也呷了口酒,樱唇因紧抿而透着诱人的深绯色。

    “你身为楚国王女,却委身于有妇之夫,今后整个楚国都要因为你这丫头而蒙羞!”楚妙手掌拍打桌面,冷冷道。

    “娘亲是想将女儿逐出家门吗?”楚映婵小声地问。

    “你……”楚妙再度抚上与女儿规模相当的胸脯,暂压胸中之焰,她瞪了楚映婵一眼,冷冷道:“你想得美!”

    楚映婵低着头,抿着唇,披垂下青丝,将神情藏在阴影里。

    “你还好意思笑?”楚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气得不轻。

    楚映婵抬起头,注视着娘亲,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眸映着蜡烛的幽红,她檀口微张,最终还是忍不住噙起了一丝笑,她说:“娘亲张口闭口你你你的,连女儿名字都记不清了么?”

    “……”

    楚妙发现,她心头熊熊烧着的火竟被一句话浇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力感,她说:“女儿长大了,当娘的就管不动了吗?”

    楚映婵低下头,静默片刻,提起酒壶,斟了杯酒,十指端着递给楚妙,说:“女儿自是敬重娘亲的,有些事,女儿可以与娘亲商量,有些事……不行。来,娘亲润润嗓子,稍后再骂女儿,女儿保证不顶嘴了。”

    楚妙垂下眼睑,还想再说两句,可酒杯已凑到唇边,她犹豫之下还是倾身,让女儿喂了口酒。

    楚映婵递过了酒,坐了回去,这位白裙仙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仪态端正地坐着,仿佛等待训话,看着乖巧极了。

    楚妙看着这位漂漂亮亮的掌上明珠,欲言又止,不舍得骂女儿,但她还是舍得骂宫语的:“都怨你师父,收了这么好的徒弟,也没有好好教导,将你教成这样……你那师父啊就是个内媚的大狐狸精,亏你还这么崇敬她,如今这罪魁祸首也不知躲哪去了,一年了也不知道回来。”

    楚映婵果然没有顶嘴,她同样疑惑着,为何师尊还不将林守溪带回来。

    “对了,一般宗门不都有将师徒相恋列为禁忌么?你这么做,不违门规?”楚妙问。

    “我们道门没有这项规矩。”楚映婵回答。

    “没这项规矩……”楚妙翻了个白眼,说:“也对,毕竟你家师尊大人也是一丘之貉呢,当然不会乱立规矩,免得日后自掘坟墓。”

    “师父是一丘之貉?”楚映婵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楚妙精神一震,她猛地想起,林守溪很可能是宫语的师父,若让宫语知道此事,莫说道门辈分乱套,就凭她那无法无天的性子,面对思念多年的师父,指不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女儿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夫婿,若让宫语横刀夺去……

    一时间,楚妙拳头紧握,心乱如麻。

    等等,宫语在那个世界待了这么久,迟迟不回,该不会是已经……

    “娘亲,你在想什么呀?”楚映婵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

    楚妙看着女儿清纯懵懂的神色,心情也复杂了起来。

    “总之,师徒相恋是见不得光的禁忌,此事若传出去,定会使天下哗然。”楚妙冷冷道。

    “不传出去不就行了?我们瞒天下一辈子,好不好?”楚映婵央求似地问。

    见女儿撒起娇,楚妙也实在没法子了,她本就是女儿奴,今日摆出一脸凶相已极不容易,如今气势一跌,再想端回去可就难了,她叹息道:“唉……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做娘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你放心,女儿已经受过应有的惩罚了。”楚映婵宽慰道。

    “应有的惩罚?”

    “嗯,守溪已经用家法狠狠罚过女儿了,女儿挨过鞭子,知道错了。”楚映婵微笑着开口,话语仿佛挑逗。

    楚妙听了,却是愣在原地,她看着幽暗夜色里倾国倾城的俏脸,羞怒再度涌上心头,她拍案而起,走到楚映婵面前,扬起手掌,作势欲打,“你这不知廉耻的小丫头,今日娘要是不教训教训你……”

    “娘……”

    楚映婵睁着水灵灵的眸子,话语绵柔,一声娘喊得千回百转,似撒娇也似讨饶。

    这一瞬间,楚妙忽然不怪林守溪了,女儿这样柔情似水的眼神,莫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怕是断情绝性的天神,恐怕也会一眼陷进去了。

    这一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最后,楚妙垂下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仿佛在说,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娘亲已管不动你了。

    楚映婵却是贴心地握住了她的手,说:“娘,女儿为了以后照顾你,这些日子特意学了许多菜,到时候回家了,女儿亲手做给娘亲吃,好不好?”

    “特意为我学的?”

    这话虽是爱女说的,又岂能骗过楚妙,她冷笑一声,道:“你怕不是特意为夫君学的,然后抓娘亲来帮你试菜吧?”

    楚映婵如被戳中心事,羞愧低头,嘴上却说:“娘怎么可以这么想女儿……”

    楚妙听了,螓首轻摇,她将女儿的发丝揉在掌心,轻轻摆弄了一会儿,道:“真是古怪,我与你爹明明都是人,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一个狐媚的小妖精?”

    ……

    宫语坐在湖水边的岩石上,绣鞋放在身侧,冰丝薄袜已经褪下,叠好,塞在鞋筒处,她伸着凝脂白玉般的秀足,轻轻地涤荡水面,涟漪一圈圈地溅起,将她映在水中的雪影晃得细碎。

    天地昏暗,细雨还在山谷里斜斜地下着。

    雨丝扫动着宫语的衣襟,林守溪取出一把伞,撑开,站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宫语盯着水面,足尖忽被什么东西攫住,呀地叫了一声。

    “鱼儿咬钩了。”宫语笑着说。

    她身子后倾,玉足如鱼竿般一提,行雨从水中被拉了出来,她的手撑着宫语的足背一跃,在空中灵巧翻身,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本尊回来了!”

    行雨捏紧了小拳头,气鼓鼓地说。

    “怎么样?”林守溪问。

    他一边问,一边打量着行雨,只见这丫头身上虽有几片碎鳞,但并未挂彩,看样子并未受什么伤。

    “什么怎么样?本尊这么厉害,那狐狸精胆怯非常,哪里是我对手,我将她收拾了一顿,她吓得抱头鼠窜,侥幸逃生……”

    “说实话。”林守溪冷冷打断。

    “我这怎么不是实话了?”行雨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好了,高手过招,点到为止,总之呢,我将那女人驱逐出了大海,料想她近日应不敢再犯了。”

    林守溪看着这头满口胡言乱语,没一句准话的小青龙,也懒得多问,只是道:“既然回来了,就继续赶路吧。”

    路过附近的城时,除了购置粮食与衣物,林守溪还习惯性地买了一份邸报。

    他翻了翻邸报,眉头不由皱起。

    “云巅榜还没发榜么?”宫语问。

    “是。”林守溪点了点头。

    “云巅榜是什么呀?听上去好像很厉害。”行雨也凑过来看。

    “那是一份榜单,专为天下高手排名。”林守溪解释。

    行雨一天,更来兴趣了,她当年在龙宫的时候就想过要写榜,但排来排去,都是父王第一,红衣姐姐第二,其余九子按序往下排,而自己呢,则是令人气馁的……嗯,一加二加九……龙宫第十三高手。

    行雨忙向他们询问榜单的各种细节,当她听说这榜单很可能没有自己名字时,行雨暴跳如雷,发誓等云巅榜发榜后,一定要亲手撕了它。

    她并不知道,这份榜单是一个暗号,小禾从道门递给他们的暗号,云巅榜一旦发榜,就意味着时机成熟,在外面与司暮雪周旋许久的他们将会全速赶到道门,协助小禾突围,然后在司暮雪未来得及反应之时,赶往死城。

    希望不要有变……

    此处山岭颇多,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可能都要在深山老林里度过,所以离开之前,林守溪与宫语又在城中购置了不少物件。

    城外,宫语俯下身子,整理着购置的东西,用小包裹将它们一个个裹起,分好类,递给林守溪。

    “这是一份是干粮,这一份呢,是水,有点重,你拎着。”宫语说。

    林守溪接过包裹,打上结,背在背上。

    “这里是十支信箭,这里是一些药与白布带,也有些沉,你拿着。”宫语又递过去两个小包裹。

    “这里是照明用的蜡烛。”

    “这是些结实的绳子,可备不时之需。”

    “这是夹子……嗯?买这个干嘛?”

    药物,蜡烛,绳子,夹子……行雨看着这些物件,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人类,哪怕已经是厉害的高手了,去到野外,依旧准备得如此充分。

    “这些东西也不轻吧,我来帮你背吧。”林守溪再次伸出手。

    “不用。”宫语淡笑道:“我背它们你背我,也没什么区别。”

    林守溪无奈地笑了笑,说了声好。

    宫语将行囊背到背上,布条在胸前斜系而过,宛若一条绕峰而过的大河,行雨的目光被吸引,忍不住抬起头,仰望这双坠而不垂的丰挺大山,望着那形似正弧的浑圆轮廓,啧啧称奇,羡艳不已。

    宫语也注意到了行雨的目光,挑逗之心又起,说:“徒儿,这个有些沉,你能帮我拿拿吗?”

    林守溪皱起眉,好奇是什么,便转过了身去,接着又愣住了。

    只见典雅傲然的师祖大人正笔挺地立着,她摊开双手,掌心向上,抵在师祖峰绵柔的下廓处,平平稳稳地托着,她柔唇天然嫣红,浅笑时淡雅婉媚,清艳不可方物,此刻她正噙着这样的微笑,问:“能帮帮师祖么?”

    林守溪没有回答,他只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绢帕,揉成一团,指了指她的唇,威胁道:“师祖再拿徒儿寻开心,徒儿可就只能让师祖大人噤声了。”

    ……

    长安。

    小禾易了形容,站在宽敞到吓人的朱雀街上,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与马车。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秋末冬至的第一片雪,这场雪很敷衍,洋洋洒洒地下了一会儿就停了,飞快被人群与车辆碾碎。

    小禾看着掌心消融的雪花,闭上眼,心境臻至清宁。

    她一袭布衣,垂着衣袖,向着长安深处走去。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

    季洛阳坐在一张棋盘前,执着白子,往身前的棋盘落子,他的对面没有坐人,而是一片帘幕遮掩的狭窄的阴影,一只苍老的、夹着黑棋的手从阴影中伸出,与季洛阳对弈着。

    这局棋不知下了多久。

    风把雪卷入这条长廊,冷气一袭,季洛阳低着头,神色更加凝重。

    他拈起一颗白子,举棋不定,最后轻轻放下,说:“国师大人,我输了。”

    隐在帘幕阴影中的人被称作国师。

    他并不在乎这盘棋局的输赢,只是淡淡地说:“她来了。”

    “她?”季洛阳一怔,“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