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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潮湿不宜私奔 第39节

    易思违没见过莫星云,只从第三人口中了解到他,看过照片。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是“狗一样的堂哥”。

    这里的狗没有侮辱的意思,单纯是一种形容。因为真的很像。如果说莫乌莉是狈,那这匹帮她移动的动物绝不是狼,大概就是类似的动物。狗再合适不过了。

    易思违以为他只是对妹妹过保护,没有很关注这个人。

    兰伊若第一次联系他以后,他们约在水烟店见面。易思违没去过那种地方,开车找地方要很久,停车又花了好一阵。那时候,他见到了莫星云。莫星云跟着兰伊若,很奇怪,也足够让他留意。

    易思违没下车,一直等到莫星云走掉才动身,让兰伊若多等了四十多分钟。

    兰伊若和易思违见面,理由是知道他在哪里上学。她在那里没有其他熟人。

    军校、警校、医学院这类有独立体系的学院有一套自己的内循环,比起其他大学相对封闭。加上他们学校学习任务重,难接触到也正常。

    时隔两年再见,兰伊若变化很大,不是说长相。

    她看起来怪怪的。

    兰伊若很卖力地睁着眼,反应也一惊一乍,笑得特别夸张,小动作很多。总而言之……有种会去看精神心理科的感觉。

    他们简单寒暄了一下。

    易思违说:“过得还好吗?”

    兰伊若的笑声非常尖锐,像一把绷紧弦的小提琴:“当然了!当然过得好!怎么会不好!刚开始吴曜凡那个的时候是不太舒服,但是都过去了!过去了就好了啦!”

    “嗯,”易思违看着她的眼睛,回答说,“那就好。”

    “你呢?也好吧?你肯定很好,你一直都很好的。”

    “是吧。”

    “人各有各的路嘛。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没有高考,父母直接送他去加拿大了。他在那边嗑大-麻,过得可开心了。就是联系不上。”

    易思违不回答了,因为他知道沉默也可以。

    两三轮无意义的对话结束,易思违在想要不要问问莫星云的事,兰伊若却进入其他正题。

    她问:“你认识莫乌莉这个人吗?”

    易思违迟疑了片刻,时间很短,很难察觉。

    他说:“我和她同一个班。”

    “真的吗?”兰伊若涂了颜色很正的口红,笑得太用力,让人担心嘴角会不会裂开,“太好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

    “我的妈妈呀。易思违,你要帮我……你能帮我吗?你帮我好不好?”

    “她怎么了吗?”

    刚刚只是语无伦次,这一刻,兰伊若忽然流下了眼泪。她泣不成声,周围偶尔有人看过来,大概在猜想这是什么渣男甩女友的狗血场合。易思违不为所动,取了纸巾,递到她旁边的桌上。

    兰伊若拿了过去,怯生生地看着他。她还记得,从以前开始,易思违就是个好人,对谁都很真诚。尤其她还清楚地记得,吴曜凡也很信赖他。

    兰伊若说:“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莫乌莉在哪里都有眼线,她的权力很大。我家可能也有她装的监听器。我现在住在宿舍,才终于安全了。但是,我感觉我手机被下载了软件,就是电视里那种,能看到你发了什么消息,打了什么电话的。有一次我去上厕所,把手机放在了包里。我把包落在教室。没准那时候有被拿走,下载过什么……还有,我睡觉的时候也……我害怕了,就发短信骂她,让她别监视我了。但她总是拉黑我。反正,我们要小心她在监视我们。”

    嗯?

    易思违看着她。

    分明是相当不合逻辑的话,兰伊若却说得信誓旦旦,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易思违不急着插话。

    兰伊若还在哭,用力吸着鼻子,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像魔法一样拿出新的纸巾,低声告诉她:“你别着急,慢慢说吧。”

    她小心地擦了眼泪,之后去了一次洗手间,认认真真补了妆。再出来,兰伊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很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但我没想到她会做得那么绝。”

    恶魔所犯下的罪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对莫乌莉,易思违有种本能的饥渴,急切填满心里脆弱的空虚,以弥补他长久蜷缩在闭塞空间中发酵的需求。爱高尚、珍贵,具有利他性,能令人脱离困境。他误认为自己得到了她的爱。

    而这正是他被毁灭的缘故。

    第39章 不宜(11)

    剩下的时间里, 他们又见了四到五次面。

    最晚是在凌晨两点,易思违接到电话,兰伊若喝醉了酒, 在大街上蹲着不走,有好心人帮忙打电话。他倒是没睡,还在学习, 但也收拾好了书,洗过澡准备躺下。

    易思违临时开着车过去, 灯红酒绿, 明亮得好像白天。周围喧闹, 这个点也热闹非凡。兰伊若醉倒在地, 靠着墙席地而坐, 双腿张开,穿的是包臀裙, 这样无疑会走光。但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宿舍门禁也过了。

    要怎么办?

    易思违站在她跟前, 弯下腰去,先按住她的膝盖, 把她的两条腿推到一边。他轻声说:“兰伊若?兰伊若。你还好吗?”

    兰伊若嘟囔一声, 听不清说了什么,身体滑下去, 躺在地上,又想把腿折叠起来。

    旁边人频频笑着,小声议论:“男朋友吗?”

    这一次, 易思违直起身, 麻烦旁边的女生帮忙。他去开了车过来, 把她接到车上。兰伊若没有吐, 慢慢地有了意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醒来第一反应很惊恐,但嘴里吐出的却是:“莫乌莉?!”

    莫乌莉不在这里。

    易思违想。

    很快,兰伊若也注意到了,她放松下来,又醉得迷迷糊糊。易思违说:“现在送你去哪里?学校可以吗?”

    兰伊若不说话。

    易思违也头疼:“你有亲戚朋友住在这里吗?”

    她根本没有意识。

    “莫乌莉会知道吗?”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莫乌莉隐瞒了他一些事,相对的,有些事他也不得不瞒着她。

    听到这个名字,兰伊若猛地坐了起来。这下她清醒了,捂着头说:“我这是……在哪里?”

    “刚从酒吧出来,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学校。”

    “不要。”

    “……”

    兰伊若攀在驾驶座后面,伸出手指,在他肩膀上画圈。她问:“我们去酒店好不好?”

    “不好。”易思违目视前方,车里天朗气清。他很镇定,握着方向盘,轻飘飘地确认空调效果。

    兰伊若说:“我们学校旁边有个24小时自习室,你把我送到那里去。”

    他从电子地图上找到,停车。她下去,没道谢也没道别,扶着内衣肩带,轻车熟路地进门。兰伊若直接刷的房卡,明显是常客。

    碰面的时候,易思违会顺便留意周围环境。偶尔莫星云出现,易思违会找理由让兰伊若换地点。假如她不同意,那就另外换时间见面。水烟店烟雾缭绕,充斥着他不认可的气息。在那里,兰伊若和他说起莫乌莉。

    易思违不相信。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兰伊若描述的那个人与佛教里的恶鬼无异,无比聪明,却又极其邪恶,能自由自在地改变形态,为他人招致疾病、精神错乱和死亡。走火入魔的魔女无情无义,藐视规则,以他人的痛苦为乐,啖食人肉,血浆横飞。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就是真的。”兰伊若拿出手机,提供了她从未发出来过的照片。拍立得里,莫乌莉站在兰伊若身边,两颊泛着月亮般冰冷的光,似笑非笑,做着可爱的表情。

    易思违说:“好吧。按你说的,她为了好玩,把你们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还逼死了吴曜凡——”

    “不是逼死,就是她杀的。是她亲手杀的。”

    “好。”一个精神状态像她一样的人,有什么可反驳的呢?

    兰伊若说:“我觉得她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我?”

    她言之凿凿,光看表情,精神状况实在令人担忧:“对!”

    易思违说:“为什么?”

    “你认识乌南国吗?”

    易思违是真的回想了,人一生会遇到的人有多少?他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更不可能每一个的姓名都清楚。他回答:“没有听说过。”

    兰伊若反倒笑了两声:“没听说过就对了,你怎么可能听说过呢?那种人肯定入不了你的眼的。”

    “她是谁?”

    “我还没说完,莫乌莉之所以盯上我们,就是因为这个乌南国。我们被她害惨了——”

    感觉话题又要绕回去了,易思违受不了这种谈话节奏。他打断她:“所以,乌南国是谁?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兰伊若突然不说话了。

    易思违移动视线,默默地想,原来是做了亏心事。他绕开这件事:“为什么说她盯上我了?”

    兰伊若又按了一次静音键,这下能发出声音了:“我也是听你们学校的人说的。那时候,乌南国好像喜欢你。”

    “那我也不认识她。”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这么说有点自恋,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其实,易思违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快,他为什么非得听别人说他的女友选择自己是别有所图?明明他们是你情我愿,高高兴兴谈的恋爱。

    兰伊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恨不得爬到桌子上,唾沫星子乱飞,抽的烟一口比一口厉害:“我们害得乌南国休了学,莫乌莉就要报复我们。乌南国喜欢你,鬼知道莫乌莉怎么想的,她精神不正常。可能她觉得你不识好歹,没看上她妹妹?也可能她和她妹妹搞拉拉,莫乌莉本来就不是纯异性恋。你要小心,她会接近你,诱惑你,欺骗你,然后把人逼上绝路,彻彻底底地毁掉你……”

    易思违觉得兰伊若应该吃点碳酸锂缓释片。

    回去的时候,他开着车,随便放了一首白色条纹乐队的歌。这是他最喜欢的乐队,莫乌莉也喜欢。他们曾经在地铁上一起听他们的歌,聊着无所谓的事,从没有人让他感到那样放松过,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最好的。

    兰伊若就像一个满口“地心人”和“眉心轮”的阴谋论者,说着疯狂的话,满脑子臆测。莫乌莉是有目的接近他的,怎么可能呢?他一没继承王位,二没有金子。

    想到这里,易思违还笑了一下。

    可是,下一个瞬间,“假如是真的呢”的念头一闪而过。

    莫乌莉也许不爱他呢?要是他全程被她耍得团团转呢?假如他一直都在自作多情呢?

    这种可能性让他产生了动摇。

    那是和平时一样度过的几个月,在他的人生里,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学习、准备考试、混课题,这些足够他忙碌的。但在空隙里,他还做了一些格格不入的事。

    “喂?”

    “喂。”

    “老师你好,我是易思违。还记得我吗?”

    “啊!是易思违啊,当然记得你了。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