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药是甜的

    清风徐来，有点儿凉意，竟然还飘着药香。

    苏芽回头看，发现高峻拎着个食盒从刚修好的门外转进来，原来是刘三点将两人的药熬好了。

    高峻目不斜视地将食盒掀开，将两碗药摆出来，又端出一碟冰糖，当着两人的面，将冰糖倒进苏芽的汤药里。

    “刘先生有几句话让我带到，”高峻将双手置于腹前，姿态端庄地，硬着头皮说：“他说——相处之道，在于同甘，更在于不忘共苦。”

    实话实说，他模仿的语调是够惟妙惟肖的，只是这内容嘛……

    苏芽和沈淮看着那单一只药碗里依旧在荡漾着的涟漪，抬头四目相对。

    高峻传完了话，便很自觉地迅速拎着食盒撤了，仿佛再晚一步就要崩坏。

    月下对酌，两人，两汤碗。

    沈淮觉得有意思，摇头轻笑，却端起苏芽那一碗，帮她把冰糖用汤匙轻轻搅动，约莫不烫手了，再将汤药递给苏芽，“喝吧，够甜。”

    苏芽眨眨眼，抿嘴接过，勺子被碗底冰糖垫得老高，一碟呢，一时哪里融化得了，再说了，哪儿就用得着那么多？

    老刘也真是的，这个偏心有些过于明目张胆。

    “要不，捞几块给你吧？”

    沈淮端起自己的那一碗，“不用，岂能辜负长辈的苦心，我吃点儿苦，挺好的。”

    可是刚喝了一口，他便眼睑微微抽动，今日这一碗，居然格外的苦。

    “怎么了？”苏芽见他动作顿住，关切地问。

    “没什么。”沈淮垂眸看一眼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见他喝得痛快，苏芽便也不好意思认输，拧着眉头把那一碗甜得发齁、齁里带苦的汤药也喝掉了，咂摸着嘴儿觉得还是苦，赶紧用勺子捞出碗底冰糖，咬得嘎嘣脆。

    “你是不是得罪刘叔了？”她含糊地问着。

    沈淮想起昨夜请教刘三点时，自己点到即止的表现，心里有数，却摇头道：“怎么会？我今日都没在家。”

    苏芽歪头思索，冰糖在嘴里被灵活的舌尖又勾又赶，边吃边玩，“那就是昨日得罪的，你骗不了我。”

    她坐在廊下，两手撑着栏杆边，双足垂在长廊外面，晃呀晃的，显见心情不错。

    “刘叔还是过腻了躲躲藏藏的生活，眼见着又能用回毒医的身份，这两天他的心情都明显雀跃了许多。只盼他去京城看诊的时候能顺顺利利的，不要再出什么波折。”

    “嗯，”沈淮应道：“冰糖好吃吗？”

    “好吃呀！”苏芽随口答道，说完一低头，果然发现沈淮正在伸手去拿她的汤碗，她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手按住了，“你干嘛？”

    沈淮眼巴巴地看着那碗底的糖粒子，“今日的汤药格外苦，给我两块冰糖尝尝。”

    他是真的已经苦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

    这晚的药苦得余味悠长，苦味一浪接一浪，也许真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把刘三点给得罪狠了？

    “那怎么行？”

    苏芽心中一荡，脸上瞬间开始发烫，不及细想，手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碗拉走，一下子就把碗底剩下的半化冰糖给舀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喝过的汤药，怎么，怎么能给他再尝？

    沈淮的视线跟着那汤碗滑到苏芽嘟囔囔的唇上，唇色嫣红，还留着汤水的光泽，嘟嘟柔柔的，仿佛还泛着冰糖的甜香。

    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屋里走去：“我去取壶茶来。”

    咦？真有那么苦吗？

    苏芽看看沈淮喝光的那汤药碗，又观察着沈淮的身影没入廊后房中，眼珠子转了几转，终于伸手，将那残余的药底子尝了点。

    ——啊！

    呸！这药怎么喝？

    任是嘴里还含着冰糖粒子，苏芽仍觉得苦味从舌尖像飞速蔓延，一瞬间苦得眼泪要下来了。

    她赶紧伸手捂着嘴儿，拼命地嚼那几块残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怎么一点儿同甘共苦的自觉都没有呢？

    人家每天喝着这样苦的汤药，还肯不顾肩伤地背她回来，相较而言，这边良心的差距是否太大了些？

    想起沈淮昨夜辛苦，苏芽的心便愈加软软地愧疚起来。

    脚步声渐起，喝茶的人回来了，她心虚地歪头，看向他的方向，赶紧咽下最后一口糖渣子，脸上堆起笑意吟吟，“好了吗？”

    好不好，谁知道？她只尝了一滴，这会儿还觉得苦呢。

    沈淮长叹一口气，委委屈屈地控诉道：“苏芽，说什么同甘共苦呢，哪里同甘了？就几块没化的冰糖粒子，你都舍不得。”

    他捂着胸口，摇头叹道：“可怜我一片真心，竟然不如几块冰糖。”

    苏芽咬着嘴唇笑，去拉他并肩坐下，“哪儿就有那么可怜了？我刚才没细想，要不，这便去给你再找些糖来？”

    “免了，”沈淮做出不想理她的样子，靠着廊柱，一手揉着腹，“怎敢劳动苏姑娘？回头让你刘叔知道了，明日我的汤药怕更苦……唉，苦得我胃疼。”

    那么苦的药，九成九是辣胃的。

    苏芽没多想，立刻便倾身过去一些，伸手给他揉了揉，“是这儿疼吗？”

    隔着并不如何厚的衣服，两下的温度突然接触上了。

    两个人突然同时怔住。

    少女的馨香近在鼻端，沈淮手指一动，便握住了一只并不算特别柔软的、却纤长的手。

    沈淮垂眸，看见脸上尤带着关切的少女也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还没太反应过来的样子。

    身上暖意充盈，他心随意动，将苏芽的手裹在掌心里，声音里便带上了笑意，“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可不是么，良心都要苦药当引子呢！

    苏芽脸上又开始发烫了，将手儿往回缩了缩，沈淮却握住不放了。

    “还没好呢，再揉揉。”

    轻笑的声音就在耳边，笑意暖暖地扑在苏芽脸上，她的心跳便不自禁地急促起来，仰头看着眼前好看的脸，脑子里突然涌进许多的画面片段，话本子里的、眼见着的、甚至昨夜那一度过分的接近……

    春心荡漾，那些走马灯般在心中轮番儿转的画面，便被这荡漾的波纹赶着，一圈一圈地泛滥开来了。

    苏芽咽了口水，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柔柔地问他：“我有更好的法子，要不要试试？”

    话语带着娇俏的尾音儿，听得沈淮一阵酥麻！

    他有些明白，又有些难以置信，目色幽深地看着眼前少女，哑声问道：“……什么法子？”

    苏芽仰头看他，轻咬着嘴唇，心中残留着最后一丝挣扎。

    然而，或许那些克制和挣扎在昨夜便已用完了，那些顾虑便似被丢弃在了昨日，今生神秘的年华里，遇到这样美好的人，她其实，早在心底将他肖想了许久……

    只争朝夕，为什么还要那么多的顾虑？

    她眼睛里盛满了他的样子，慢慢地向前更倾近了些，再近一些，在已能感受到彼此鼻息的距离停下。

    最后一次对上他温柔的视线，便闭上了眼睛，继而，将柔软细腻的唇碰上他。金陵小财迷的寒门重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