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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第88节

    寺庙许多小和尚俗心未除,常常偷懒耍滑,唯有他愿意静下心来跟圆尘禅师苦修。

    圆尘禅师看他是可锻之才,将毕生普度世人的佛法都传授给他,希望他将来继承衣钵。

    他对圆尘禅师三叩首,拜其为师父。

    师父常说:了慧与佛有缘。

    因为他右肩上,生来带有一朵小小莲花印记,绯红似火。所有人都说那是妖异不祥征兆,唯有圆尘禅师觉得那便是我佛的红莲华啊。

    了慧将来,必成大器。

    师父教导他整整十一年,后来寿终正寝,于坐禅中安详圆寂。

    十一年,他从不谙世事婴孩,成为清心寡欲的少年僧人。

    年少时他最爱做的事情是放生,看着那些小鱼重回河流,自由自在,他内心仿佛也得到慰藉,由内而外甜。

    年岁稍大些,他开始研习医术。

    庙里常有香客,或是身患重病祈求菩萨垂怜,或是贫穷没钱买药的。了慧尽量用自己浅薄的医术,为他们减缓苦楚。

    他当时对医道一知半解,生怕医坏人,更未敢受人香油钱。可经他手治过之人,小毛病大多能自行痊可。

    数年来,他在北地甚有清望,高洁的品行为许多香客所夸赞。

    医道这行,一旦入门上瘾,就很难抽身而退。了慧越行医越觉得人体奇经八脉无限奇妙,越能理解草木生灵相生相克的妙谛。

    找他看病的人持续增多,他面临的难题也持续加重。后来他去山中尝百草,九死一生,流淌的一身宝血能解世间百毒,在当地的清名便更广为流传。

    寺庙地处北地,香客大多为柔羌穷百姓。那些被苦楚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中有穷凶极恶的,也有安分守己的,了慧不究过往,统统把他们救下,有好几次为医别人险些赔上自己性命。

    渐渐,当地人都尊他为“佛医”。

    后来这名号传到柔羌国王耳中,国王笃信佛法,竟还屈尊亲自来拜访他。

    北地在国王的治理下,康衢烟月,盛世太.平。了慧生逢其时,巧遇明主,又有一身治病救人的好本领,本可以功德圆满。

    当时北地有一位女战神名叫沈迦玉,英姿飒爽,杀人无数,曾替老国王安定柔羌边陲,武艺好生高超。

    但由于她杀过太多人,心智渐渐堕入魔道,个性偏执,以打仗为瘾,手上罪孽无数,甚至野心勃勃要刺杀老国王自己称帝。

    因为沈迦玉带兵频频挑衅,柔羌已经平白得罪了好几个邻国。本国百姓更连年生活在战火之中,人心惶惶,生灵涂炭,鸡犬不宁。

    柔羌王国决定铲除这个女魔头,命心腹暗中在利箭上喂北地毒花——雪葬花之毒,追杀她整整五天五夜。

    沈迦玉虽然侥幸未死,但中了雪葬花之剧毒,无药可解,命在顷刻。

    她走啊走,血水流淌一路。

    好不容易碰到一户茅庐,本欲杀进去抢点吃的和水,却发现主人是个会治病的佛子。

    佛子年方十七,细皮嫩肉不知膻腥,润得能掐出水来。箪食瓢饮,独自居住在深山中。

    庭前晾满草药,这小佛子仿佛就是北地圣僧,有一双妙手回春的手,由他治好的疑难杂症难以计数。

    沈迦玉决定挟持他。

    骗钱骗色骗医术,最后再将他一刀剁了灭口。

    了慧见沈迦玉浑身是血,下意识往后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沈迦玉气息微弱,跌在地上,勒令他过来。

    她手中握有长刀,削铁如泥,即便身受重伤也照样能把他剁成肉酱。

    “叫什么?”

    了慧诚恳答,了慧。

    果然是那位包治百病的圣僧。沈迦玉登时便想割开他的脖子取血。

    但了慧生得实在俊秀,一身雪白僧袍风华浸远,令沈迦玉忽生几分贪婪色心。

    她连年征战,已近三十,风华绝代的成熟.女人,毁掉她手中的男子贞洁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数。

    眼前这佛子可比她府上那些庸脂俗粉的男妾都漂亮,若非眼下情形特殊,沈迦玉还真想饶他性命,掳他回府上当个锢宠。

    沈迦玉蓄意把受伤的雪白肌肤露出来,柔荑似柳枝拂过他胸膛。

    她的魅力她自己清楚。

    了慧何曾经历过这等考验,禅心蛊乱,跌跌撞撞惶恐难安。

    沈迦玉哈哈大笑,颇有种老牛吃嫩草的爽感。

    她娓娓诱惑佛子:若治好她的毒,她就陪他睡一夜。

    了慧吓得更甚,额头渗出细汗,紧闭双眼拒绝看她。

    沈迦玉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呆子。

    软磨不行,唯有硬泡。

    她将溅血的钢刀横在他白嫩脖颈上:我杀人可没有理由。

    了慧面如土色,半晌喟然道:我救人也没有理由。

    沈迦玉是了慧救的第一千个人,马上他就能功德圆满了。

    他放自己的血给她喝,不遗余力。

    两人在茅屋颇度过一段清净时光,了慧给沈迦玉做奴做仆,喂汤喂饭,甚至她脏污衣衫、沾血钢刀都是了慧洗的。

    她举止洒脱,饶是重伤之下食也不可一日无酒。她拒绝吃了慧烹的清汤寡水素斋,经常去山中猎杀野兔獐子一类,在了慧面前宰杀,大肆夸赞其美味,弄得哀悯众生的了慧常常泪流满面。

    “装什么。”

    沈迦玉用手指蘸一滴烈酒,轻轻涂抹在了慧色淡的双唇上,问他:“好喝吗?”

    了慧瑟瑟发抖,拼命挣扎,可沈迦玉却将他双手死死扣住,使他动弹维艰。

    她伤已痊愈七七.八八,浑身武艺恢复,弱不禁风的了慧哪里是对手。

    辛辣酒水钻入鼻窦,了慧呛得直咳嗽,极力侧头相避,却还是被沈迦玉灌了酒。

    脑袋迷迷糊糊快要炸裂,他从没和女人靠得如此近过,一股全新、怪异情愫涌来——圆尘大师从未教过他的。

    沈迦玉凤眸明媚而清爽,魅惑的意味昭然若揭。

    她将他压在柔软帐榻上,固定他两只手腕在脑袋两侧。

    “小年轻,会么。”

    了慧双眸呆滞,满是愤怒,拼命挣扎。

    沈迦玉爽朗地嘲笑他。

    “贫僧已许空门。”

    了慧咬牙隐忍,嘴角都快被他咬出血,“若女施主执意强逼,贫僧唯有以死明志。”

    “还挺清心寡欲的。”

    沈迦玉对善恶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若在平素她肯定强了,管他事后会不会以死明志。但念起自己还要靠这小佛子的血供养身体,只好亵渎他两下,便遗憾放他走。

    了慧如惊弓之鸟,事后三天都没再踏入她房间半步,饭食血药皆是他隔着窗户递进来的。

    沈迦玉不屑。

    装模作样。

    也至于?

    修行门规森严,了慧私自藏个女人在自己山中茅屋,大大有违清规戒律……况且这女人还罪大恶极。

    心平气和时,了慧也曾问过沈迦玉: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北地好不容易迎来和平,如今海晏河清,沈迦玉有一身勇猛武艺,若俯首称臣,柔羌王会优待她的。

    战火一启,伤害最大的是两国百姓。

    沈迦玉眼中却溢出冷毒的光。

    “只要我活着有一口气在,定然要亲自摘下柔羌狗王的人头,屠尽柔羌每一个蛮子。”

    了慧:“为什么?”

    沈迦玉指了指自己。

    原来她是亡国公主,现在坐在柔羌国王宝座上的那个人,道貌岸然,阴险虚伪,原本是她皇叔,却用奸诈手段害死她的父王母后,强夺了她家王位。

    这北地天下,原本属于她的。

    她自己应该做这北地之王,而非向谁俯首称臣。

    此乃沈迦玉身上最大的秘密,父母死后她从没跟别人提过,不知怎么就对了慧吐露真言。或许是瞧这小和尚单纯天真,又或许他现在落在她手中,手无缚鸡之力,她随意跟他诉诉苦并没关系。

    了慧劝她:“冤冤相报何时了?富贵权柄都是过眼云烟。施主已犯下杀业,莫如就此放下屠刀,放过苍生,也放过自己。”

    沈迦玉哂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替别人求情,你觉得我就不会杀你么?”

    了慧语塞,哀然垂下头。

    沈迦玉必须要报仇,把杀人当成唯一准则;而了慧却必须要行善,把行善当成唯一准则。他认为她在犯傻,她也认为他在犯傻。他们两个注定是黑与白,注定是两个世界永不相融的人。

    了慧可以为救一个陌生人放自己的血,沈迦玉却会为保自己的性命,而滥杀无辜。之所以没杀了慧,并非因为她对他同情感恩,了慧暂时还有用处罢了。

    对于善恶的立场,两人截然相反。

    自从沈迦玉来后,茅屋仿佛更换主人,了慧一日日照顾沈迦玉,给她洗衣做饭,还要放血替她治病。而沈迦玉坐享其成。

    沈迦玉虽说了自己过往,却对了慧的过往毫不感兴趣。了慧想把师父圆尘大师教导自己的道理也讲给沈迦玉听,她每每总是烦躁打断,用钢刀勒令他闭嘴。

    了慧只得闭嘴。

    活着十七年,他最崇敬的人就是他师父。

    若师父尚未圆寂,定会为他指点迷津。

    又过几日,沈迦玉伤痊愈。

    她立刻就要走。

    脑袋多在仇人颈上呆片刻,她都恨得五内如沸。

    刚一下山,沈迦玉就和柔羌王士兵碰上。伤愈后的沈迦玉大展神威,将士兵杀得落花流水,俘虏统统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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