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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冬 第37节

    “如果难过的话, 你会哄哄我吗。”

    男人低沉微哑的声线慵慵懒懒,伴着温热呼吸扑落在颈侧,像是鹅绒羽毛游走在皮肤之上, 若即若离的存在感抓挠的人心痒难耐。

    哄哄他吗。

    早在祁夏璟将头埋进她颈间时,黎冬就清晰意识道她妥协的心软, 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也只轻轻嗯了声算作答应, 抬手一下下轻拍在男人后背,并未再开口。

    祁夏璟也不出声催促, 难得乖巧沉默地靠在她肩膀, 双臂虚虚环在她细腰上, 俨然一副半耍赖的模样。

    黎冬任由他树懒似的抱了会, 半晌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身体后退半步结束拥抱, 抬手将掌心的糖递给祁夏璟。

    印有小麦哲伦星云的棒棒糖由透明塑料袋包着,在冷白光的照耀下, 反射出细小的刺眼光点。

    再抬起头时,祁夏璟神情已恢复如常,整个人又变回原本懒散慵淡的模样,仿佛刚才短暂的脆弱情绪只是黎冬错觉。

    他不紧不慢地双手插兜,垂眸看着黎冬递过来的棒棒糖,抿唇微微挑眉,迟迟不伸手。

    黎冬向来捉摸不透男人阴晴不定的脾气,于是仰着头看人,平静道:“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注意不要低血糖。”

    祁夏璟索性将头靠在墙上, 没骨头似的懒散站着, 半阖着眼就是不肯去接棒棒糖。

    两人就这样在无人经过的角落僵持不下, 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收。

    良久,像是终于意识到黎冬不会主动开口,祁夏璟微不可察地轻叹,薄唇轻启,客气又疏离地喊人:“黎医生。”

    “我昨天才给过你棒棒糖。”

    黎冬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你昨天给我的那根,这是我自己的买的。”

    她拧眉,看着祁夏璟闻言慢慢低头,上一秒还钉在口袋里的手正慢悠悠地伸出要去接糖,缓慢眨眼,不确定地轻声道:

    “祁夏璟,你现在是在闹脾气吗。”

    “是啊。”

    已经拿走糖的祁夏璟重新俯身看她,灯光打落的阴影将黎冬包围其中;淡淡血腥味和乌木沉混合着侵入鼻腔,连同耳边漫不经心的语调都让黎冬觉得无处可逃。

    “当然是在闹脾气。”祁夏璟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耍无赖的话也说的面无改色,

    “毕竟你愿意哄我的机会也不多。”

    糖送完后,黎冬自觉没什么要再嘱咐,低头看时间已过十五分钟,简单和祁夏璟道别,转身上楼继续值班。

    几小时后,事故造成的忙乱喧闹得以平息,黑夜逐渐恢复回原本的寂静模样,只时不时能听见窃窃低语声。

    走廊和病房静悄悄一片,黎冬回到值班室准备小憩一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两声震动。

    这个时间点,一般都是家人或沈初蔓找她。

    于是在看到罐头头像出现在置顶时,黎冬有一瞬的微愣,点进消息框。

    是祁夏璟发来的两条消息。

    qxj:糖吃了。

    qxj:甜的。

    -

    酒驾造成的客车侧翻事故最终造成4人死亡62人受伤,事件一经通报,立刻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

    酒后驾驶四个大字高挂热搜第一,随之而下的,是关于待播综艺【医者】的相关词条。

    制作组在开拍当日就遇上重大事故,紧急会议后,制作人和全体工作人员通宵将材料进行整合处理,终于在清晨五点时,与官博发布一条仅两分钟不到的短视频。

    没有刻意的剪辑配音、没有繁杂的后期特效,在沉重悲怆的音乐声中,制作组用最真实残忍的叙述方式,将生命和死亡血淋淋地铺开在所有人面前:

    混乱嘈杂的急诊大厅、呻吟尖叫的垂危病患、以及深夜凌晨还在抢救室奔走的医护人员。

    无需渲染,生命本身就值得敬畏。

    视频的最后二十秒,是各种镜头切换快闪,有抢救室门前痛哭流涕的遇难者家属、也有从生死线爬回人间的幸存者,而在这些人间悲欢离合之外,无人问津的角落处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医护人员,或喜或悲,却在这个不幸的夜晚和事故遭遇者感同身受。

    视频里没有任何一位医生的特写,却又是当晚每一位奋战医生的真实写照。

    ”医者”制作组计划的推广是在中午,视频发布时甚至没打标签,却有关注酒驾事件的百万大v无意间刷到,转发留下评论“这就是中国医者”。

    之后视频迅速火上热门,不到一小时,成功空降热搜。

    黎冬对这些毫不知情,结束值班后如往常一样换衣服回办公室,准备去食堂吃早饭时,哈欠连天的跟拍小于低声喊她。

    “姐,祁副高和徐医生好像在门外找你。”

    黎冬转身,见到笑吟吟的徐榄和面无表情的祁夏璟站在办公室门前,两人手里各提着早餐。

    “辛苦一整晚,班长赏脸和我们一起吃个早餐呗,”徐榄扬了扬手里的早餐袋,故意神秘兮兮道,

    “今天是我人生第一次见老祁主动买早餐,稀有程度堪比陨石坠落。”

    小于和另外两人的跟拍也要吃饭休息,几人在办公室分开。

    去茶水间的路上,徐榄喋喋不休地讲着祁夏璟今早去早餐店的经历。

    打电话得知祁夏璟居然早起买早餐,徐榄惊的直接从床上跳起,赶到餐铺时,看到祁夏璟还在点菜。

    起床气效应让冷脸的男人看上去很不好惹,一度被老板错以为是来找事的。

    徐榄最后精准评价:“当初真该拍张照给班长看看,是贴在门上能用来辟邪的程度了。”

    黎冬有幸见过很多次祁夏璟起床气的模样,唇角微弯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拿起手里的塑料袋。

    祁夏璟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凉,骨节分明的手试了下袋子温度,确定不烫才推过来,言简意骇道:“谢礼。”

    谢礼应当指的是昨晚她送的棒棒糖。

    所以,是为了给她带早餐才特意去买的吗?

    黎冬有些意外地接过袋子,轻声道:“谢谢。”

    祁夏璟沉沉应过后没再开口,鲜少吃早餐的人嫌弃地拿起包子,低头点开手机,只偶尔头也不抬地给黎冬递纸巾。

    一时间,三人的茶水间里只剩下徐榄的声音,兴冲冲地讨论着商业街新开的烤肉店,跃跃欲试。

    “过几天可能要科室聚餐,我们要不明天去试试烤肉店吧,正好大家都不用值班。”

    谈起黎冬答应的请客,徐榄深知成年人的约定必须要立刻实行,同时还没忘拉过好兄弟:“班长,吃饭带上老祁夏一个呗,他一个孤家寡人也挺惨的。”

    说完还不忘冲祁夏璟挑眉示意。

    祁夏璟掀起眼皮冷冷看人一眼,目光重新转回黎冬身上,见她点头后,又冷酷无情地侧身躲开勾肩搭背,继续看屏幕里玩的不亦乐乎的金毛。

    “你肯定又在看罐头,”徐榄不用看都知道,嘴里咬着包子,悠哉悠哉道,

    “养狗都宝贝成这样,以后要是有崽子了,你还不得成天抱着上班啊。”

    “闭嘴。”

    黎冬安静地听着两人东拉西扯地拌嘴,余光忍不住也想看看罐头在家玩的样子,丢在桌上的手机突然被抽走。

    在她正为偷看被抓包而尴尬时,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两下,随后头顶传来祁夏璟低沉的声音。

    “监控给你权限了。”

    有一瞬微愣,黎冬打开两人聊天框,点进链接就是罐头在家的监控画面。?g

    黑白灰色调搭配的客厅性冷淡风浓厚,沙发和玻璃桌都是最简约的款式,唯一的彩色鲜活就是浅金色的罐头,以及他随处可见的娃娃。

    盯着屏幕几秒,黎冬后知后觉发觉她根本没看狗,反倒把祁夏璟的客厅观察的仔仔细细。

    她不禁抬头问道:“可你家客厅就这么给我看,真的没关系吗。”

    只字未提不愿看,而是问能不能看。

    “嗯。”

    祁夏璟脸上难得浮现点笑意,无声勾唇,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垂眸将桌上垃圾丢进塑料袋,懒懒道:

    “是你就没关系。”

    收拾整理后,三人起身准备离开,徐榄走在最前面,随后是祁夏璟,黎冬最后垫底。

    男生腿长步子大,徐榄很快就和黎冬拉开三四步距离,中间的祁夏璟则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始终和她保持半臂距离。

    从厚厚云层探头的寒冬晨曦映红半边天幕,金红色光束斜射过玻璃窗打进走廊,倾落在男人发顶肩侧跃动,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祁夏璟在拐角分手时停下脚步,回眸正撞上黎冬打量的目光,四目相对,其中一道视线慌忙躲开。

    “黎冬,”祁夏璟转身看她,伸手摊开掌心,低沉男声含着点笑,

    “还有糖么。”

    -

    黎冬今天只有一台小型手术,完成后时间正好到下班;她回到办公室稍作整理,和跟拍小于道别就准备回家。

    楼梯口遇见几位同样下班的胸外医生,不善交际的黎冬并不打算上前,却有眼尖的同事发现她,热情地招手让她快来。

    她走近发现徐榄和祁夏璟也在,不过是刚才被几人围在中间,黎冬又只浅浅扫过一眼,并未发现。

    几位在医院大门前分手,开车来的人都默认祁夏璟会送黎冬,以此并没人提起捎她回去。

    再往前走就要选择去停车场还是公交车站,徐榄看好戏的眼神扫过身后两人,打算赶紧撤退:

    “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哈——”

    “冬冬!”

    清脆明亮的女声在三人身后响起,黎冬闻声愣住,在细高跟哒哒踩在地面的清脆声中,眼睁睁地看着沈初蔓朝自己小跑而来。

    五官明艳的女人妆容精致,费劲地抱着一只硕大的史迪奇人偶,酒红色吊带裙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身上不畏严寒地单披了件牛仔外套,两条笔直细长的腿光溜溜的裸1露在寒风中,光是看着都觉得冷。

    徐榄唇边的笑意一凝,而祁夏璟则在看清人后,缓缓拧紧眉头。

    顾不上身后两人,黎冬快步走到沈初蔓身边,接过史迪奇人偶,又惊又喜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难怪昨天发的消息一直没回。

    沈初蔓激动地扑过去抱住黎冬,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当然是下飞机就直奔你来呀——”

    后半句猛然顿住,昏沉夜色中,沈初蔓余光终于看清黎冬身后的两人,视线紧盯着面无表情的祁夏璟,确认身份后,目光重新转向黎冬,美眸里满是不可置信。

    脸上喜悦一扫而空,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中低声咬出来:“——姓祁的?”

    时隔十年都不变的称呼,让祁夏璟扯唇冷笑出声,瞥向身边的徐榄,无声挑眉。

    徐榄眼底黑沉难辨喜怒,笑容轻慢的无所谓道:“看我干什么,她喊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