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娇 第93节
书迷正在阅读:亲妈带娃,活着就行、穿成病秧子原配后[八零]、绝世神医、钓系美人和偏执大佬联姻了、清穿之咸鱼德妃小食堂、表妹不善(重生)、甜宠文里的反派女配、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精灵,可我是个培育家啊、媚主丫鬟被发卖之后
凉意使姚蓁的意识稍稍清醒一些,她松开宋濯的手,喃喃道:“我是不是……病的很重啊。” 宋濯没有回应。 他想到同姚蓁接触后不久,便患疠症而逝的农户夫妻。 姚蓁蓦地咳嗽起来,蜷曲着捂着胸口,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绞碎了咳出。 她的泪落的越发凶,将鬓边的发都打湿,却犹记得推开宋濯的手,语不成句的提醒:“离我、离我远一些……莫要将病气过给你。” 宋濯握住她推他的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而后俯身,吻住她唇。 浓墨色的发垂落,布满二人的肩背。 姚蓁知道他在表达什么。他应是想说,他并不畏惧她的病。 被他吻着,她分出心神估算一阵时日,待算清楚后,方知宋濯已经衣不解带地照料她五六日。他不允旁人近她身,诸事皆亲力亲为。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落在宋濯为她拭泪的手指之上,滑落到他的掌心之中。 宋濯与她眉心相抵,鼻息交缠,温声道:“别怕,蓁蓁……公主,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才落,姚蓁蓦地偏头急咳一阵,颤着抬起手,用帕子掩住唇。 待她手中的帕子自唇上移开,两人的眼中皆映出,帕子上那一抹鲜红的血迹,丝丝缕缕,犹如一张蛛网,横陈在浅色的帕子上。 宋濯眼尾绯红,紧抿薄唇,同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地握住,像是要将她按入他的骨血里。 姚蓁蜷曲着,捏着帕子的手无力垂下,眼中涣散无神。 好半晌,她才翕动着毫无血色的唇,气若游丝道:“我病的这样重……” 宋濯将她揽入怀中,沉默地吻她的鬓发。 “你惯常喜爱掌控我,不喜我离开你身侧。”姚蓁轻咳,气息不匀,道,“可我现在要死了。如若鬼差来索我命,你当……你当如何?” 宋濯紧紧拥着她,分明她说的是他不信的鬼神之说,他依旧郑重地沉声道:“濯自当竭力同阴差相较,拼死护住公主,竭命护住我的蓁蓁。” 姚蓁咳着咳着,笑出声来:“若护不住呢?” “若护不住,便以命相抵。”他温柔地吻她的眉眼,嗓音沉稳,“如若阴差不愿换,那濯便自戕,殒命相陪……当真有那时,有我相陪,也好过忘川河畔,你孤零零一人。” 闻言,姚蓁第一反应是以为他在哄她,有气无力的笑出声。然而她感受着宋濯与她十指相扣的力道,细细回想一阵他郑重的语气,忽地觉得,他既这般言说,便会说到做到的。 她无力地依偎在他怀中,依旧在笑,唇角上扬,唇边漾开笑意,泪水却毫无征兆地大滴大滴砸落,迸溅在宋濯搂着她的手掌之上。 她紧紧咬着唇,无声抽噎,指尖紧紧拽着宋濯的衣料,心尖一抽一抽地疼,咳声却越发剧烈,将发尾都咳得漾动颤抖。 “我或许要死了。”她的声音极轻,轻的虚无缥缈,像一场记不清的梦境,“若我死了……”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说,蓦地失声,只兀自落泪。 宋濯沉声道:“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的眼尾泛开一道极致的、湿润的红,与漆黑眼睫对比鲜明,像是有泪痕。 姚蓁唇瓣翕动,病重令她提不上劲,连睁眼的力气都几乎没了。 半晌,她半阖着眼眸,急促地喘|息两声,轻轻低喃道:“若我死了,弥留之际,还请你将我送回宫中……我只有这一条心愿,放我自由,求你……” 她尾音凄凄拖长,哀哀回荡。 一滴不属于姚蓁的泪,溅在姚蓁的颈侧,顺着肌肤滑入衣领,熨着微弱跳动的心脏。 良久。 她听见宋濯低声应:“好。” 第82章 故纵 听见他那一声极轻的肯定回答后, 姚蓁脑中绷着的弦一松,沉沉昏睡过去。 宋濯沉默地拥着她,浓密睫羽犹如一道湿墨, 偶尔轻轻眨动一下,在眼尾拖长一道水红痕迹。 须臾, 他微微偏头,薄唇贴着她耳边,无意识地轻轻啄吻她的鬓发, 指腹轻抚着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跳动。 此时的她是如此的脆弱,仿佛珍贵的白瓷做成的长颈器皿盛着的水,轻轻一触, 水波便翻漾,有瓷碎水倾的风险。 他拥着姚蓁, 轻轻调试她的姿势,确保她可以睡得舒适。 屋舍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金猊兽吞吐着袅袅的熏香, 菱花窗开了一道小缝通风,袅袅升起的烟雾被窗前倏地闪过的风带往屋外。 天幕是淡淡的蟹青色, 渐渐沉淀成浓郁的靛青, 而后日落西山,浓云翻涌, 靛青凝墨蓝,夜幕沉沉降临。 苑清穿过夜色,行至门前, 屈指叩动房门。 宋濯搁下药碗, 小心翼翼地将姚蓁平放在床榻之上, 绕过屏风走出内间,才轻声道:“进。” 苑清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双手捧着冯县那边记录疠症的卷宗,递给危坐着的宋濯。 他的脸上,有白布面罩覆在口鼻之上。 宋濯自己不戴面罩,却勒令手下进出必须戴着,以免万一姚蓁患的当真是疠症,此举可以阻隔瘴气的蔓延。 而他入屋舍时不戴面罩,则是为了陪伴姚蓁,恐她疑思郁结。 亦是为了践行他此前的话语。 宋濯在灯盏下翻着卷宗,昏黄的灯盏未能使他沉肃的面色柔和半分,反而使他的眉梢凝着琉璃似的霜。 苑清跟在宋濯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病症十分熟悉,又看过卷宗,知晓卷宗中的记载的病症,与姚蓁现今的病状基本吻合。 他心头沉重,沉默地站立在一旁。 屋舍之中,凝重的气氛悄然蔓延。 烛火“哔剥”响动一声,继而火光跃动起来。 宋濯玉白的面庞被烛光映得不定,他清沉的目光久久停在一页之上,睫羽眨动一阵,而后长指微动,将书页阖上。 “苑清。”他眸色深沉,长睫低垂,思忖一阵,轻声道,“将墙角那盆秋菊端来。” 苑清走到内间门后,将那盆枯萎的花端至宋濯面前。 将花盆搁下时,枯萎的花枝婆娑簌颤,他的眉头蓦地轻皱一下。 他是习武之人,对气味格外敏锐,离得近了,清晰地嗅到一股本不应出现在花上的气息。 宋濯余光扫见他的神色,没有出声,敛着眉眼,指间提起香箸,拢着袖口,优雅地轻轻将花盆表面的泥土拨开。 烛光有些暗,看不分明,苑清见他动作,连忙用拨灯棒轻轻挑动灯芯,烛光才亮一些。 泥土间细微的不同,随着渐渐变亮的烛光,显现在二人眼中。 除去表层的泥土,被覆盖的泥土皆呈现一种黑褐色。不是因湿润而变深的颜色,倒像是被褐色的药汁浸泡过。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二人之间。 宋濯抿紧唇,轻声道:“你也嗅到了。” 苑清面色凝重:“药味。” 宋濯垂下眼帘:“嗯。” 他微抿着唇,直至将表层的土全然拨开,才放下香箸。 苑清看着他的动作,大气不敢出。 良久,宋濯轻叹一声,眸光中一片清明的了然,良久不语。 “苑清。”须臾,他轻声道,“她将药倒了。” 事到如今,他已窥破姚蓁的目的,原本尚有些不明她躲开他的手的缘由,眼下想来,姚蓁的确聪颖。 她不惜以身为饵,设出一场局,只为逃离他。 想清楚后,宋濯的心尖恍如被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刺了一下,继而泛开细密酸胀的疼痛来。 他轻轻眨动眼眸,遮住眼中情绪。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苑清不敢轻易出声,只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事。 宋濯支起一只手,撑着自己半张脸,低喃道:“为了逃离我的掌控……她竟是连命都不顾了。” 苑清面色微变,思索一阵,大致想通其中关节。 过了一阵,宋濯将花盆中的土复位,而后抱着花盆,放回原处。 他的步履没有停滞,走到床榻前,掀开帷帐,查看熟睡的姚蓁,抚开她微蹙的眉心,将她的睡姿微微调整,而后才折返回外间。 苑清转而为他禀报一些事务。 “宋太师那边,近来与世家往来愈发频繁,应是要有一些动作。属下窃以为,可能是要将秦颂的身份昭告天下了。” 宋濯垂眸望着手,玉白有力的指尖把玩着一枚精致玲珑的骰子,漫不经心的听他说话。 苑清又低语一阵,宋濯指尖的骰子蓦地一顿。 正当苑清以为他要有什么吩咐时,宋濯将手合拢,掀起眼眸看他,眼尾微挑。 烛光下,他面庞俊逸,却是低低地问他毫不相关的内容:“我是不是愈发像他了?” 苑清一怔:“主公说谁?” “宋韫。” 苑清悚然一惊,面色微变,旋即极快地反应过来:“主公渊清玉絜、高山仰止,同他并不相似。” 宋濯维持着优雅的坐姿,抿唇不语。 他眼睫轻眨,忆起母亲崔夫人望向他时眼中毫不遮掩的厌恶。 她说他像极了宋韫。 半晌,他抬手按住抽|搐不已的那只手背,垂下眼帘,低声吩咐道:“明日,备好马车。” - 姚蓁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喉咙像是堵满了砂砾,剐蹭一般钝痛。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有些失焦,眼睫眨动一阵,眼神才缓缓在头顶绣纹精致的帷帐上聚拢。 她盯着那熟悉的、属于嫏嬛宫的帷帐,怔忪一阵,以为自己尚且在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