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许泽

    出了李大秀的房间之后，李妞妞不知道做什么，干脆拿出了朱砂、符纸这些，开始画符。

    画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打孩子的声音。

    大概是修行之后，耳朵就会变得格外好使，即使隔着门，也能听见对面的状况。是男女混合双打，女人的声音尖利，男人的脏话不断，两个人都在歇斯底里，但始终没有听到被打的小孩子的声音。如果不看场景，会以为是夫妻对打。

    但李妞妞记得她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打开门看到过，他们不是在对打，而是在打自己的孩子。男孩儿，头发半长不短，被男人抓着头发往墙上使劲儿的撞，女人在旁边拍手叫好。他们对待孩子似乎有什么仇怨，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那个孩子身上。

    那个男孩儿始终不吭声，好像一个哑巴。

    可能是那对父母今天心情还不错，打骂的声音持续的不久，她听到女人尖利的说道：“你给我滚到外面站着！”

    “砰”

    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许泽站在门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侧头看过去，是隔壁家的小女孩儿。

    五六岁的模样，穿着背带裤，头发被母亲细心的扎成了丸子头。一张小脸像大街上玩偶店里才会有的洋娃娃，眼睛又大又圆，大概是在富足又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看人的时候没有什么防备，总是柔软的样子。

    许泽见过她，有一天他挨了打，躲在楼道的时候，她和她妈妈手牵手一起回来，手里拿着他没见过的零食，软乎乎的冲妈妈说：“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知道你今天打我屁股是担心我，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打我屁股呀？我会难过的。”

    她的妈妈个子比他爸爸还高，明明可以很轻易的抓起她的头发就打一顿，却并没有动手，而是很温和的说道：“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打你的。但是我实在是太担心了你了，我害怕你走丢了，就没有控制住。”

    “没关系，妈妈，我原谅你，但以后能不能尽量不要这样了？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被打屁股很丢人的。”

    “好，以后不会了，谢谢你原谅妈妈。”

    那是许泽第一次知道，原来挨打可以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关心；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母是会道歉的。

    此刻他看着李妞妞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忽然觉得难堪起来。下一刻，恶劣的一笑，冲小女孩挥了挥拳头，凶恶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

    原来不是一个哑巴。

    会说话，还有点凶。

    李妞妞看着这个男孩儿，大概八九岁的样子，他真的好瘦，像麻杆一样。那半长不短的头发也似乎为了不再让人抓住，理成了可以看见头皮的寸头。大概因为太白的缘故，显得身上的伤疤格外的明显。

    配上他凶恶的表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他等着她被自己的凶恶吓哭，但是她没有，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淡淡的说：“你们小声点。”

    许泽的表情变得难看。

    “我妈妈在睡觉。”李妞妞补充道。

    如果李大秀看到她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此刻的李妞妞很像林友全。明明平日里很热心的小孩，此刻却是同出一辙的透出一丝骨子里的凉薄。

    许泽却是没有介意她的话，听到李妞妞说妈妈在睡觉之后，他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慌张，好半天才有点无措的说道：“对不起。”

    他想到那个温和的女人，如果看见自己被打会是怎样的反应？觉得自己活该还是会觉得，父母打他是不对的？

    李妞妞静静的关上了门，许泽定定的看着那扇门许久，那扇门里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争吵大闹的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对方什么都不会想，而是像她女儿一样，静静的关上大门。

    总之，和她们无关。

    许泽忽然生出一抹嘲讽来，他在幻想什么？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扇门忽然又打开了，还是那个小姑娘。

    “要进来坐坐吗？”

    许泽想拒绝，但是喉咙动了一下，吐出的话却是：“好。”

    那扇门向他敞开了，他走了进去，明明住在同一楼里，却和他家不同，里面很干净，没有酒瓶与烟头，空气里还有香甜的气息。许泽站在门口，不敢动了，他觉得自己是闯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和他在同一楼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小女孩儿和他想的一样，对他没有什么戒备心，也并没有嫌弃他身上没有那么干净，只是请他进来坐，还把自己的零食贡献了出来。和他想的一样，这个年纪的单纯又好骗。

    李妞妞不问他家的情况，许泽故意提起自己的父母。

    “……他爱喝酒，我妈爱打牌，打输了或者喝醉了就会打我，觉得我是一个丧门星，给他们带来霉运……”

    他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如果不是李妞妞亲眼见过他挨打的样子，会以为他在想别人的故事在讲别人的故事。没有一点情绪，表情淡淡的。

    李妞妞皱了皱眉头，才五岁，喜怒哀乐基本上写在了脸上。

    “你父母没有缘由的打你是不对的。”她想说，你应该和他们谈谈，但是想了想他那对父母，大概也不能谈什么，李妞妞看着他就想到高井村的王大牛了，只是王大牛顶多做点家务，父母是不虐待他的。

    好半天才说：“那你以后被打的时候，到我家来吧。”

    许泽定定的看着她，心里想，烂好人。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像是很开心有个避难所。

    卧室的李大秀躺了一会儿，坐了起来，看着自己手指上林友全送的戒指，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把戒指摘了下来，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有些心意并不值得珍惜。

    出了卧室，看到了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儿，她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

    许泽很是紧张，李妞妞一边画着符纸一边不甚在意道：“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

    许泽看着这个阿姨，有点紧张。诚挚的面盆的灵异小天师：内卷从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