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访

    玉梅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说服德成的理由。早晨起来，也没了昨天的劲头，懒洋洋地梳洗完毕，匆匆吃过早饭，带着六月去上班。临走前，德成还专门叮嘱了她一句：“如果那家人坚持他们的条件，你可别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玉梅勉强一笑：“我知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随便就答应了，怎么都得跟你商量了才做决定。”

    德成提着包，锁上门，边往外走边说：“你明白就好，我怕你一时头脑发热，顺口就答应了。”

    中午吃过饭，玉梅专门去了趟陈广辉的办公室。陈广辉看着玉梅脸上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怎么？老余不同意？”陈广辉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问道。

    玉梅摇摇头，为难地说：“我们家老余对收养小飞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小飞妈妈提的第二条，他坚决不同意。”

    陈广辉点点头：“是啊，小飞妈妈这个条件，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的。你也别为难，实在不行，那就算了吧。”

    “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小飞，巴不得他能给我做儿子。可我们家老余不同意小飞妈妈的条件，那就没办法了，看来小飞真是和我们家无缘。”玉梅有些沮丧地说道。

    “玉梅，你也别难过。有些事吧，还真得讲个缘分，缘分没到，一切都是枉然。”事已至此，陈广辉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这么说安慰一下玉梅。

    李书贤这两天照顾小飞很上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定主意要把小飞送人，心里多了几分愧疚，想要在离别之前补偿一下小飞。

    小飞自然是没有什么离别的愁绪，反而非常开心地享受着来自父亲前所未有的温柔呵护。

    离别的日子并不像李书贤想象的那样，很快就到来了。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李书贤去了趟陈广辉的办公室。

    陈广辉没什么事干，在办公室里无聊地翻看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红头文件。

    “老厂长，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清闲。”李书贤羡慕地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广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室里，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些让人发晕。

    “唉，我哪里有心情去享受什么清闲生活哦。你看看，现在的厂领导，一天天的都在干嘛？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哦。”陈广辉拿手指头敲了敲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件。

    李书贤走上前，帮他把摊开的文件收了起来：“人家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现在什么事都管不了，就别再操这份闲心了。”

    陈广辉身子往后靠了靠，苦笑一声说：“厂子好歹是在我手上建起来的，在我眼里，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它如今这幅模样，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对了，说起孩子，我正好想跟你说一下。你爱人提的那个条件，确实有些让人为难。我这些日子前后帮你联系了好几家有意收养小飞的家庭，可人家一听你家提的那个条件，都打了退堂鼓。这不，前天我还跟玉梅说起这件事。你知道玉梅一直没有孩子，她家六月也是收养的，她自己特别想要个儿子。”

    “老厂长，你是说玉梅吗？她人很好，也喜欢小飞，孩子交给她我放心。”

    “嗐，你放心有什么用。玉梅对你爱人提的条件倒没什么意见，可回家跟她家老余一说，人家也不干。你说，咋办？反正我是没辙了。不是我不想帮你，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呀，老厂长。你再去帮我跟玉梅做做思想工作，对小飞来说，我真觉得玉梅是个很好的选择。”李书贤厚着脸皮，一再央求陈广辉。

    “别，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的。别到时候你的事没办成，反而搞得人家两口子闹矛盾。这事我不能再去说，要说你自己去说。”陈广辉摇头拒绝道。

    “行，自己去就自己去。老厂长，给你添麻烦了。”李书贤一咬牙，决定自己去跟玉梅说说看。

    回到办公室，李书贤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光跟与玉梅说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件事玉梅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她爱人不愿意。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她爱人那边，究竟该如何处理呢，李书贤陷入了沉思。

    下班后，李书贤接了孩子回家，草草吃过晚饭后，李书贤对小飞说：“小飞，今天晚上爸爸带你去串个门儿，好不好？”

    “爸爸，什么是串门儿啊？”小飞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李书贤。

    “嗯，串门儿就是去别的小朋友家玩，我们去找你认识的大姐姐玩，好不好？”

    “去找哪个大姐姐呀？”

    “爸爸先不给你说，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小飞觉得很新奇，便点头答应跟爸爸一起去。李书贤找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趁着暮色，匆匆踏上了去玉梅家的路。

    李书贤管着全厂干部职工的档案，很容易就查到张玉梅家的地址。路过西郊商场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一斤糖果带上。

    德成和玉梅已经吃完晚饭，六月在屋里翻看她那几本都卷边儿了的连环画，玉梅坐在她身边认真地读着《毛选》。德成瞟了一眼玉梅手里的书，撇撇嘴，坐在屋檐下翻看当天的报纸，手边是一杯茶才沏好的花茶。茶叶是王强前几天带给他的，淡淡的茉莉花香混着茶叶的清香，在夜色中轻轻地弥漫开来，德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陶醉。

    杨明贵蹲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钉锤，修补前几天被小儿子坐坏的小板凳。

    院门口进来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家伙。杨明贵放下手里的小板凳，借着院门口的灯光看了一眼，来人他并不认识。

    杨明贵站起身，问道：“你找哪位？”

    李书贤急忙说道：“同志你好，我叫李书贤，是红旗工艺品厂的。麻烦问一下，张玉梅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听说是找玉梅的，杨明贵笑了笑：“她是住这里，你等等，我帮你叫一声。”说着冲屋檐下看报的德成喊了一声：“余老师！有人找你家玉梅。”

    德成收了报纸，站起身看了看，此时夜色渐浓，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他应了一声，对屋里的玉梅说：“玉梅，你去门口看看，老杨说门口有个你们单位的人来找你。”

    “我们厂的人？谁会跑到我家来找我？”玉梅有些惊讶，放下书，站起身来到屋外。

    德成指了指大门口，“喏，就在那边，你快过去看看。”

    玉梅紧走几步来到院门口，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着光，看不太真切。

    “玉梅，是我，李书贤啊。”李书贤看见玉梅走了过来，赶紧上前打了个招呼。

    “哎呀，原来是李主任！快请进。”随即又发现了自行车后座上坐着的小飞。“小飞！你也跟着爸爸来了，来，阿姨抱抱。”说着也不管小飞愿不愿意，一把将小飞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了起来。

    玉梅抱着小飞带着李书贤来到自家屋前，德成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青年男子，有些迟疑地问道：“玉梅，这位是？”

    “这是我们厂办公室的李主任，李主任，这是我爱人余德成，在锦江制药一厂工作。”玉梅一边逗着小飞，一边给两人作介绍。

    “李主任，你好！”德成伸出手来。

    “余大哥，我叫李书贤，你就管我叫老李好了。别什么李主任李主任的叫，芝麻点大的官，叫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李书贤爽朗地一笑，握住德成的手，使劲摇了摇。

    “我听玉梅说起过你，说你是当兵转业的，果然是个豪爽的性格。”德成也笑着说道。

    “李主任，你们有事先聊着，我去给你泡杯茶。”德成转身准备进屋给李书贤泡茶。

    “余大哥不用客气，我不喝茶的。另外，我今天来不是找玉梅，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李书贤伸手拦住德成。

    “找我的？什么意思？”德成疑惑地看了一眼玉梅，玉梅的表情明显也不知情。

    “爸爸，你说的大姐姐在哪里？我要跟她玩。”玉梅怀里的小飞突然嚷道。

    “对了，余大哥，今天冒昧打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这里有点糖果，是我给你家孩子的。”说着，李书贤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细麻绳拴着的小纸包，顺手递给了德成。

    “这哪成，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德成赶紧推让道。

    “第一次上门，哪能空着手呢。再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包糖果而已，余大哥你就别推让了。”李书贤把手里的糖果硬塞到德成的手里。

    玉梅见德成还要推让，便一把从德成手里接过糖果：“好了，你们俩就别推来推去了，不就一包糖嘛，正好给小孩子吃。”

    一回头，却看见六月已经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盯着小飞，并没有高兴的样子。

    “六月，走，跟妈进屋和小飞玩，还有糖吃呢。”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糖果。

    六月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能抵抗住糖果对自己的诱惑，跟在妈妈后面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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