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煞气

    “老先生，怎么了？”

    莫离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替他拾起了筷子。

    “没……没什么……”

    周一仙颤声说道，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接过了筷子。

    “五行遁法？”

    周小环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稚嫩的道：“是不是爷爷你用的那符纸，你可以给大哥哥几张的……”

    “小环！”

    周一仙脸色大变，莫离却是哈哈一笑，拍了拍周小环的小脑袋瓜，道：“是不是那种可以在地下穿梭的符纸？”

    周小环用力的点了点头，周一仙已经急的面色涨红，他扯着周小环的衣袖道：“什么符纸，小环你可不许乱说话了！”

    随后又冲莫离二人赔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胡言乱语，我不知道什么是五行遁法，也不知道什么青云子传承，老道就是一个算命的，当不起两位高看。”

    “两位，老道便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便欲离开。

    莫离道：“老前辈何必急着走，万事好商量，我等绝无恶意。况且你我份属同宗别脉，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加害前辈，否则，上一次也不会任由前辈离开了。”

    周一仙的脚步顿在了那里。

    莫离说的不错，若真是有恶意的话，上一次对方便不会那样容易放他们离开。

    青云弟子，斩妖除魔，一贯声誉不错。

    况且，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青云门的意思？

    若是青云门想要寻回青云子祖师的传承，只怕纵然他善于天机术数，隐迹藏踪，可逃到天涯海角，也绝对难以阻挡对方的搜寻，那是一个屹立在神州大地千年的庞然大物，正魔两道第一大派，又岂是虚传？！

    想到此处，他转身坐下，面上忽然挤出了几分笑意，他道：“莫公子，你真的弄错了，老道实是不知道你说的五行遁法是什么。”

    “老先生乃是世外高人，何必这般糊弄莫某？”

    莫离脸上挂着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道：“我既是说老先生会，自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的！”

    “小妹妹，你所学的，是不是命理九算与玉柱相学两本相书？”

    “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周小环性子单纯，对莫离和陆雪琪两人印象极好，是以也没有隐瞒，道：“我爷爷说了，普天之下，这可是只有我和他才看过的相书！”

    她口气中隐有几分骄傲，也确实值得骄傲。

    这两本相书都是传承自青云子祖师，其人乃是青云门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他在世时，奠定了青云门的根基，留下了功法和古剑诛仙，只是后辈子孙不肖，无人能得其传承，直到青叶祖师横空出世，这才中兴青云门！

    而这相书，便是青云子崛起的根本，否则，他如何在青云山中得到这等奇遇？

    “小环，你这臭丫头……”

    周一仙一时有些无奈，他是真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身份。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况且此世之中，各门各派都是敝帚自珍，但有功法传承都是藏着掖着，纵然是门下弟子，也不会一下子尽数传授。

    典型的便是青云门和普智神僧两个例子。

    前者门中弟子想要修行，玉清九层法诀，却是修炼一层，再传授一层，直到上清境界前往幻月洞府接受传承方才算罢，至于后者，堂堂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正道有数的高人的身份，想要破解长生之谜，屡次奔赴青云山，亦不能破解门户之见，可见这种风气。

    “爷爷，你不是常提起青云子祖师，说我们与青云门乃是同宗别脉么，还说倘若认亲，以青云门今时今日的地位，加上你的辈分，还不得吃香的喝辣的，随便你挑？”

    小环不以为意的道：“大哥哥说了，他就是青云门的人，难不成会害你吗？与他们说说有什么打紧的？”

    这倒是让周一仙哑口无言。

    那都是他平日里自吹自擂，哄骗小娃娃的话，虽然事实如此，他得了青云子传承，理论上是和青云门份属同宗别脉。

    然而以他的道行，真要想和青云门攀亲戚，人家却未必认他。

    天下第一正道大派的名头，谁不想上去蹭一蹭，谁能不羡慕成为其中的一员？

    “看来，我师父告诉的我的没错，青云子祖师的传承，正应在老先生身上。”

    莫离得意一笑，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师妹，乃是小竹峰水月大师的弟子，我是大竹峰坐下弟子，家师田不易。”

    周一仙连连点头，不过一只手已然警惕性的伸入了怀中，若事有不协，他立时便要遁走。

    他道：“莫公子，陆姑娘，你们既然看出了老道底细，老道便也不瞒了，不错，老道师承青云子祖师相术一脉，敢问二位，究竟意欲何为？”

    青云子祖师相术一脉的传人？

    陆雪琪樱口微张，却极是诧异。

    她起初并不曾信以为真，毕竟从未听说过青云子祖师有相术传人，可是现下两方俱都承认，难不成都在演戏骗她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倘若对方真是青云子祖师传人，那他祖孙二人方才看的卦……

    陆雪琪一颗芳心不禁提了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那位英气勃发的清俊少年侧脸，却听得对方笑道：“我已然说了目的，就是想学一学老先生的五行遁法。”

    “不过，小妹妹方才的提议也是不错，既是同宗别脉，不如便随我回青云山一趟，想必道玄师伯他老人家定然会扫榻相迎，或许，为老先生单独开上一峰也未尝不可。”

    青云七峰并不是固定的，只是因为青叶祖师所致罢了，若道玄真人知晓那五行遁法在周一仙身上，是绝不会吝啬让他担任一峰首座的。

    青云一脉首坐，是何等身份？

    非但享有大量的修道资源，更是名震修仙界，比之寻常修仙大派的掌门人都丝毫不逊色。

    然而周一仙却毫不心动，道：“老道不会上青云山的，你不必多言。”

    “这是为何？”

    这下子轮到莫离奇怪了，上青云山做一脉首座，难道不必带着周小环闯荡江湖来的舒服？

    还是，他就喜欢坑蒙拐骗？！

    “青云虽好，却不是老道的福地。”

    周一仙神秘一笑，看向莫离，道：“公子若是信得过老道，此次出来，便不要回山了，起码近二十年光景，不要回山。”

    “老前辈可知您在说什么吗？”

    陆雪琪玉颜之上，浮现一抹不悦之色，她道：“莫师兄乃是我青云七脉中最杰出的弟子，极得掌门师伯看重，如何能离山二十载？！”

    她还盘算着回山之后，多与大竹峰走动，若是莫离不归山门，她又去哪里寻找？

    “不止是他，还有姑娘你。”周一仙一副神棍模样，道：“出来游历红尘，或可保得性命无忧，待在青云山上，定然是大祸临头，两位定要小心。”

    这倒让陆雪琪犯了迷糊，青云山乃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驻地，亦是天下一等一安全的地方，怎么可能在山上会大祸临头？！

    莫离心中却是微微吃惊，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按照原著的记载，青云门马上就要历经大战，门中无数弟子乃至于长老首座都要凋零，与这老道口中所言的话却是不谋而合！

    他不禁问道：“敢问老前辈，这是为何，您是知道些什么了吗？”

    “老道什么都不知晓。不过，老道数年前路经青云之际，曾见……”

    他顿了一顿，抬头看向北方，似是回忆，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道：“虽是七龙拱珠的格局依旧存在，青云气运蒸蒸日上，然而自西方有一道煞气压在青云之巅上，那是主兵戈杀伐，为大凶之兆。”

    西方，西方无尽荒漠里，正是魔教的蛮荒圣殿！

    青云子祖师的相书传承，当真是名不虚传，这老道人竟然能看到未来！

    莫离心中愈发赞赏，想着要将其人收归青云门下，有如此懂得天机勘测之人为青云门谋划，避祸趋福，青云门必然能够延续更长的岁月。

    “那一道自西方而来的煞气，老道想来便应在魔教之上，传说他们便是由西方蛮荒圣殿起源。想想也是，自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他们便偃旗息鼓，积蓄实力，如今也该闹出些动静了。不过……”

    周一仙忽然停下，似是有些口渴，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然而莫离却分明看见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顾虑。

    他接过话来，笑道：“不过青云门千年巨派，底蕴之厚，怕是魔教难以撼动，三百年前如此，五百年前如此，自青叶祖师中兴青云门以来，千余年间，从未变过！”

    “老先生，怕是还看见了些旁的东西吧？”

    莫离似笑非笑的盯着周一仙，一旁的陆雪琪月貌花容之上，已然流露出了几分骄傲之色。

    任是任何一位青云弟子，在面对着青云门千余年间的辉煌战绩时，都是会为之骄傲振奋的。

    在青云门未曾崛起的岁月，正魔之间，争斗不休，互有输赢，忽而道消魔长，忽而正道昌隆，然而自青叶祖师后，魔道千余年岁月，一直被死死压制住，再难以彻底击败正道。

    “倒是瞒不过你。”

    周一仙点了点头，他放下茶杯，微微皱眉，似是回忆，但脸上却有一丝恐惧之色流露。

    他道：“彼时大雨倾盆，乌云笼罩青云七峰，老道在树下躲雨，无意间看到，自正南方向，有血煞之气冲霄而起，其势浩荡，席卷天下，将青云七峰尽数笼罩！”

    “那一股血煞之气之猛烈，实乃老道平生仅见，纵然是那西方而来的凶煞之气，也及不上十一。”

    “老道思虑良久，却不知这一灾祸起源何处，正南方向虽有南荒十万大山，群妖盘踞，但那些妖物除了少数会北上神州，威胁百姓，根本难以动摇青云分毫，况且，还有焚香谷坐镇。”

    “但，青云子祖师爷留下的相书记载的分明，此种异像，分明便是灭世之兆，而且观那血煞之气来势之汹涌，定然会是在近二十年间爆发，最惨烈处，当应在青云山头上！”

    “两位小友当听老道一声劝，近些年远离青云门，最好寻一无人的荒郊野岭，静静修行，待大劫过去，再重建青云门。”

    他话里话外之意，分明是青云门承受不住灾劫，即将尽数毁灭！

    他看的不错。

    莫离心头赞叹，这一劫，就应在南方十万大山里的兽神身上，届时妖兽横行天下，十室九空，惨烈无比！

    便是诛仙神剑，也在这一场大战中断成两截，道玄真人更是由此入魔，后续连累田不易夫妇双双身死！

    然而青云门自创立以来，两千余年，最危难的时刻，也能保住一脉主峰，传承不断，此战虽是灭世之祸，却也终究被平息了下去。

    陆雪琪玉脸冰冷，若非莫离十分敬重这老道，她早已然拂袖而去。

    修道这么些年，她亦将小竹峰看做自己的家，然而眼前这老道人，大言惭惭的说着青云门将要大祸临头的预言，还要传承断绝，让他们避世不出……

    “哼！”

    陆雪琪玉手重重拍在了桌上，冷声道：“老先生，我念你年长，敬你三分，可你却屡屡出言诋毁我青云门，着实无礼！”

    “便是有大祸临头，我等青云弟子，亦当守护山门，力战而死，绝不苟且偷生！”

    “请吧！”

    她抬手便欲送客，一直想走的周一仙，此刻却不愿意走了。

    他平日里行走江湖，固然是坑蒙拐骗，然而这一卦算的，是用尽平生所学，一番好意劝两人求生，殊料反被污蔑出言诋毁！

    他脸色肃重道：“陆姑娘，我是为你好，争一时意气，让青云千载传承毁于一旦，你好好思虑一番。”

    莫离轻声一笑，道：“老前辈心意，晚辈代陆师妹心领了，不过，我师父常以一句话教导我等……”

    他神色忽是凝重了起来，一股威势，凛然迎风，令人相敬。

    “一生修行，所为何来？”

    莫离沉声道：“我辈修士，岂可临阵畏怯？！”

    周一仙瞳孔一缩，脸色再度肃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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