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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第34节

    门外几人很是激动:“娘子请说,我们公子往哪儿去了?”

    薛玉霄看着他道:“是不是一个穿道袍的小郎君?往东边去了。”

    “多谢三娘子。”几人行色匆匆地离开。

    少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不待他开口,就感觉面前的这位娘子忽然低下身来,蹲在他对面,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审视着他,打量了好几眼,忽然开口:“崔锦章?”

    他浑身一僵:“……你怎么……”

    “我认识你姐。”薛玉霄道,“怎么,被抓来相亲?”

    崔锦章面露警惕,他眼眸乌黑,像是一只对人类还比较有距离感的小动物:“你认识我姐?我不信,你叫什么名字?”

    薛玉霄笑了笑,说:“你姐最近很喜欢胸大的男人,常去柳河看菩萨蛮男奴赤膊跳舞。”

    崔锦章:“……”

    好吧,他信了。

    七郎不忍再听姐姐的风流事,于是点点头,从这个藏身的夹缝里往外挤。薛玉霄退开地方让他起身,少年刚刚站起来,外面便传来李清愁的声音。

    “婵娟,我们回到宴席上吧,咦……这侍奴怎么在外面等着,你——”

    她敲了敲门。

    薛玉霄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好。”

    李清愁不疑有他,但也不想孤身回去:“无妨,我等等你。”

    薛玉霄看了看崔七郎,又看了看门外的身影,悄声道:“我得走了,你一会儿悄悄溜出去,从这里直走岔口右拐,拐两个回廊,再顺着……”

    天霞园太大,听着就是要迷路的样子。崔锦章抓住她的衣袖,跟着她压低声音,用刚才侍从们的方式称呼她:“三娘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姐?爹爹表面说带我来玩,却总是看管我。我不想跟爹爹去和其他士族主君聊天,但我一个人会找不到路。我悄悄跟在你身后,不会太麻烦你的。”

    薛玉霄道:“但我要更衣,这恐怕不太好吧。”

    崔锦章背过身去,毫不拘谨,脚步一点点挪开距离,边挪边道:“三娘子请吧。我往年在外周游看诊,四处行医,熟知女子的身躯如何,你不必在意我,我也不会看你的。”

    薛玉霄已经习惯儿郎们的矜持和退避了,这么一来,她反而愣了愣,随后继续更衣,隔着这么几步的距离,在衣物的窸窣摩擦声中,崔锦章又道:“观娘子的身形和气色,身体十分健康,只有一点稍稍不妥,娘子前一阵子应该有血不舍魂、魂神不应的症状,应该曾患有离魂症,要养肝活血、生发顺调,保养身体……”

    薛玉霄换了一身洁净熏香的外衣,系腰带,随口道:“你来晚了,三魂七魄都跑了。”

    崔锦章话语一顿,猛地转身:“不可能,你看上去……并无还魂之……”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薛玉霄的长发还未重新簪起,墨发蜿蜒地附在修长脖颈上,衣襟还未整理,露出隐约锁骨,正垂眸系腰带,身体比崔锦章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的身体都要挺拔笔直、神完气足。

    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还魂嘛。

    崔锦章在各州行医,见过太多贫苦求生、面黄肌瘦的贫民百姓,也见过为了追求仕宦风气而服散生病之人,还见过许多胸中只有一股粗莽血气、四处掠夺的官兵或土匪……她这样健康,而又朝气蓬勃,居然让崔锦章这双只能看到疾病的眼睛,看出一些富有生命力的美好。

    他匆匆回避,怕自己的目光对薛玉霄不尊重,独自用手捋好道袍上的褶皱。

    薛玉霄穿戴整齐,带崔七郎出门,门扉一开,便见到李清愁的背影。李清愁听声音回过头来,见到她身后冒出一个身着道袍,形容俊俏的小郎君,话语一噎:“她们在你屋里……准备这个?”

    薛玉霄道:“说什么呢,这是我朋友的弟弟,崔氏七公子。”

    李清愁道:“崔七公子……小神医?!”

    薛玉霄问:“你知道?”

    “江湖中无人不知啊。”李清愁拱手道,“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觅踪影。我入京前听闻你的踪迹在宁州,还以为小神医不会回京兆。对了婵娟,崔小道长曾经发下宏愿,愿献终身为苍生救苦,直至天下无灾无疾、药架生尘。”

    崔锦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涉足江湖之人,便还了一个道礼,左手包住右手,掐子午诀:“为家中长辈七十大寿而还京,娘子过誉了。我六岁拜师学医,随老师离家云游,至今十一载,但天下战事频发,匪患甚重……想要无灾无疾,实在遥遥无期。像匡扶天下、收复故土之事,仍是诸位军府娘子们肩膀上的责任……不知家姐可有入军府的机会?”

    崔七郎目光明亮,好像很是期待。

    李清愁:“这个……婵娟你说呢?”

    薛玉霄:“……好问题,真是问住我了。”

    辛苦梅花候海棠(5)

    第35章

    薛玉霄带七郎回到宴席。

    两人方才取得大胜,正受瞩目。崔锦章本想悄无声息地去找姐姐,没想到一出来便被许多目光扫过一遍。

    崔七郎一身道袍,眼瞳乌黑,眉目清俊,如同清水芙蓉、纤尘不染,但这并非不谙世事——恰恰相反,他身上有一种经历世事看遍苦难,虽经打击永天真的气质,十分豁达开朗。

    他随两人走到崔明珠身边,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崔明珠则是格外诧异:“七郎?你没跟着爹爹去?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薛玉霄解释:“在园中偶然相遇,他迷路了。”

    李清愁看她一眼,心道,在园中?在你房中偶遇还差不多。

    崔明珠并不怀疑,将七弟接到身边。旁边陪侍的男子恭敬地挽袖倒茶。

    送回七郎,两人便一同前往场内。路过一楼外廊时,李清愁正跟她说着话,话语未竟,薛玉霄忽然脚步向旁侧走了几步,隔着外廊的栏杆,从袖中掏出一物,扔给裴饮雪。

    外廊和坐席不过两米,她扔得很准,裴饮雪抬手接住,是一枚上好的黄金书签。

    “这是马球得胜的奖励,用金子打的。”薛玉霄对他道,“射箭的彩头你要不要——清愁,射箭第一给什么奖励?”

    见她回头现问,李清愁嘴角一抽,这是众人争抢的荣耀之物,其黄金所制,本来就价格不菲,你不贴身收着,直接就扔给了裴饮雪?

    她叹了口气,道:“射术头名,天霞园会送十匹细绢。”

    绢价甚贵,十匹绢跟这枚黄金书签的价值相仿。薛玉霄回头以眼神询问他。

    裴饮雪摩挲着指间冰凉的书签纹路,唇角微扬,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不必,秋衣已制,还是早点还席休息得好。”

    薛玉霄点头,跟他身边的王公子、四殿下各自颔首致意,随后与李清愁进入场中。

    这番互动并没有避人耳目,王珩和谢不疑都在旁边不远,自然对两人交谈毫无遗漏,不待王珩开口,谢不疑便唯恐天下不乱,伸手戳了戳王公子的手臂:“女人的心就如秋风扫落叶,一阵风飘过,谁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王珩,除了礼节以外,她可有看你第二眼?”

    王珩神情不动,唇上的红痣不知何时被自己咬得微肿。他道:“与你何干。”

    谢不疑又道:“不过她向袁氏讨要绿绮琴,说不定就是打着送丞相的幌子送给你。这么说倒也不算无情了。”

    王珩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谢不疑,道:“玉霄姐姐所做之事,你何必这么关心。”

    谢不疑嗤笑一声:“我关心她?我只是想看看像你这样盛名满陪都的士族公子,冰清玉洁、世家典范,究竟能不能得偿所愿,实话说,她薛玉霄的正君,有资格的不过就在你我之间,其余都算高攀——”

    他说到这里,目光瞟了一眼裴饮雪。但裴饮雪垂眸望着那枚黄金书签,并无反应。

    “哦,还有一个不算高攀。”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方才崔锦章的方向,“薛、崔两家交好多年,当年你们琅琊王氏跟薛家决裂后,便不算世交了。要是念在交情上,崔小公子也有些可能,但薛司空会让一个抛头露面、四处行医的人成为薛氏的少主君吗?”

    王珩声音渐冷:“玉霄姐姐好心领崔家七郎过来,只是照顾友人的亲弟,你不要妄自揣测。”

    谢不疑笑道:“你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两人相见不久,但梁子可没少结。谢不疑在宫中就时常听到王珩之名,好奇中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王珩也看不惯他这幅口无遮拦、轻佻不羁的模样,甚至还不如裴饮雪顺眼。

    “还剑,斟茶。”裴饮雪道,“争辩得口干舌燥,不如先喝口水。”

    王珩饮茶不语,决定不理会谢不疑,免得落入他的言辞圈套当中。

    谢不疑只喝酒,不喝茶,他将茶杯晾在旁边,忽然凑过来,很好奇地问:“击球胜者的奖励是宫廷少府准备的,我并未见过,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裴饮雪看着他的眼睛,疏冷寡淡的眼眸忽然浮出一点促狭笑意,他淡然道:“不给。”

    谢不疑:“……”

    裴饮雪道:“怎么,殿下没有自己的妻主吗?”

    王珩闻言,喝茶都被呛了一口,眉头紧皱,掩面轻咳。

    “我尚未婚配,当然……”谢不疑说到一半,体会出他的炫耀和暗讽,幡然醒悟。他气得起身拂袖欲离,但视线余光又瞥见薛玉霄挽弓搭箭,于是稍作忍耐,坐了下来,声音略微压低,“……你倒是恃宠而骄。难道她会终身不娶正君?旁支庶出,想要扶正,恐怕难如登天吧。”

    裴饮雪处变不惊,很是平静:“登天之路虽难,有就够了。”

    此刻,谢不疑才真正地审视他一番,逐渐缄默不语了。

    场上,薛玉霄的靶子上已经扎满羽箭。她不想太过耗费精力争抢,早起的后遗症逐渐发作,薛玉霄懒洋洋地射了几箭,既没有百发百中,也并未脱靶,可以说是中规中矩。

    射箭是个人比试,并不组队。这一项自然是李清愁更强,她拔得头筹后,过来看了看薛玉霄的靶子,欣慰道:“没有脱靶已经很好了。”

    薛玉霄虽然放水如泄洪,但见到李清愁百发百中的标靶时,还是感叹道:“不愧是你啊……”就算她尽全力,应该也差一点点,仍旧只得第二。

    李清愁两项得胜,众人对她刮目相看,正值春风得意。她才下了场,就被许多香囊抛掷进怀中,年轻郎君们大着胆子,伏向栏杆,争抢李娘子身上所系的穗子。

    她颇有江湖习气,并不拘束,直接将腰带上悬挂的穗子和带钩扔给儿郎们,还被摸了好几把腰。

    “京兆郎君胆子也太大了。”李清愁跟上薛玉霄,笑着对比道,“我在赵郡时,男子连跟女人说话都不敢,还要用斗笠遮着面颊。”

    “京兆富足,风气开放。”薛玉霄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没别的事了吧,我真的犯困了。”

    “再就是年轻一辈彼此相看,吟诗作对了。你若是喜欢,一会儿开席宴饮,可以坐到流水边,自然有郎君找你讨论歌赋……”

    “大可不必。”薛玉霄瞥了她一眼,“别让人再摸了,再摸你连衣服都脱给他们了。”

    李清愁罕见地脸颊一红:“盛情难却……对了,我总是看见你家裴郎与王公子、四殿下在一处聊天,他们是密友不成?还是有什么交情?”

    男子内帷之中,也常常有亲密友伴,并不稀奇。

    薛玉霄也很纳闷:“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相识。”

    说着,两人转入廊内,走进厅中。

    已到开席的时间,天霞园众侍者往来,更换杯碟酒器,打理坐席,又呈上菜品酒水。而王珩和谢不疑已经离开,两人在正式场合,必须前往陪同丞相身侧,谢不疑是代皇帝而来的,他要展现得十分敬重王秀,才能维护好皇室与士族之间的体面。

    薛玉霄带裴饮雪就坐,李清愁在旁边跟另一个小郎君低声说着话。左边本来是军府的桓二,但桓二要去跟相好的公子吟诗弄月,便空出来一块。

    不多时,崔明珠凑了过来。

    “你说司空大人怎么不催你啊。”她刚被爹爹传话批评了一通,“我声名狼藉,议不上亲。我七弟一心行医,行踪不定。爹爹在楼上跟其他主君相谈,方才还派人将我说了一通,非说我带坏他,让我跟你学学——三娘,你不是也没迎娶正君吗?我跟你学什么呀。”

    他说到“迎娶正君”四个字时,裴饮雪持著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初,面不改色地用公筷给薛玉霄布菜。

    薛玉霄极挑食,但她的挑食其实归咎于一种懒惰。譬如带皮带壳的,如果有人剥,她就不挑了,此刻正对着饭菜意兴阑珊:“七郎出众,不必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执着本心就行了,你么……应该找个十足泼辣的妒夫,才能管得住你。”

    崔明珠不以为意,坐在她身侧的崔锦章则专心吃饭,他洗过手,认真地挑鱼刺、挑骨头,吃饭又快又香,眼都不眨地吃下去一碗饭,好像今天来参加秋收宴,就是单纯地祝贺粮食丰收、大吃一顿的。

    薛玉霄被他吃饭的样子打动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说他是怎么挑鱼刺这么快的,我怎么做不到,他们学医的都有这种把生物看成解剖图的本事吗?中医也行?

    裴饮雪轻咳一声,将挑完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低声道:“你是要吃饭还是要吃他?”

    薛玉霄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什么……”

    正是诸多女郎们表明心意的时刻,两人谈话间,已有久闻神医之名的女郎走了过来,在另一边贴向崔锦章,被崔明珠瞪了一眼也不管。

    “锦章弟弟。”那人开口道,“方才我在楼上与崔家主君喝茶,本想见一见你……但你一直不露面,如今见到,果然清姿秀润,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