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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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什么呢。” 章圆礼抬起了头,“娘,要不我不嫁了。” 长公主失笑:“孩子话。” “真的。”章圆礼正色道:“徐偈退我一次婚,我再退他一次婚,谁也不欠谁,也不会让两国交恶。” “那你的徐偈不得伤心了?” “他哪里赶得上娘重要。” 长公主心下一酸,在他额上一点,“臭小子,别招我。” 章圆礼垂下眸,“娘,我不想叫你担心,我也舍不得你。” 朱邪品将章圆礼重新揽进怀中,“怎么会担心呢?你和徐偈都是好孩子,将来一定会琴瑟和鸣,顺遂一生,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担心呢?” 章圆礼的心忽而乱了起来。他不明白,表哥担忧落泪,他尚无所畏惧,而母亲一句宽慰,却让他惶然。 他朦朦胧感到自己是一只脱离庇护的鸟,即将飞向远方。 这十日,章圆礼父兄皆从外地赶来,只为与章圆礼一聚。 李怀义亦亲自前来相见。 李云霄半月前和章圆礼绊了嘴,头一回不用争对错。两兄弟抱在一处,李云霄说:“徐偈那王八蛋要敢欺负你,我去揍他。” 章圆礼就笑:“你功夫还不如我,怎么揍他?” 李云霄便握紧拳头,“那我就带你走,咱们回晋国。” 章圆礼在他背上一拍,“你咒我吧?” 李云霄瘪下嘴,红了目,“圆礼,我不舍得你。你去了虞国,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李云霄叫他弄得心里难受,拍了拍他,“往后我们书信联系,不许断了。” 十日之后,皇城奏起了乐,章圆礼一早就被按在镜前。 敷香粉,抹胭脂,画黛眉,贴珠钿,描斜红,妆面靥,涂唇脂,一套下来,章圆礼脸都绿了。 他实在不能接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打扮成这样。 可天底下好似只有他一人不适,亲戚宫婢夸赞的夸赞,艳羡的艳羡,叫他又郁闷,又别扭。 直到朱邪品拿起了九翚四凤冠,章圆礼彻底急了眼。 “娘!我不戴这个!” “想也别想!耳坠项链我都可以给你去了,但冠乃身份,决计不能免!” 章圆礼嘟囔:“男子戴凤冠,叫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哪个坤泽不是这么过来的?发髻再高点,两鬓再松些,对,就这样。”而后二话不说,将凤冠坐到了章圆礼头上。 章圆礼叫那赤金凤冠一压,脖子蓦然向下沉去,他顾不上别扭了,嚷道:“太沉了!” 朱邪品没好气道:“忍着!” 待妆容完毕,朱邪品为章圆礼着黑色素纱、穿十二色翟衣,缠金革大带,系黑色缀珠丝绦,戴玉佩,施玉环,一切准备停当,她忽而蹲下身,亲自为章圆礼穿上贴金青鞋。 章圆礼看着蹲在地上为自己穿鞋的母亲,心中忽而一酸。催妆来到门外,章圆礼一把拉起朱邪品,不肯走了。 “好孩子,快去。”朱邪品笑道。 章圆礼裹在繁重嫁衣下,红了眼。 “娘和爹送你去码头,你朱邪鹏表哥送你出晋国,都在呢,听话,快走。” 章圆礼仍不肯动。 朱邪品突然掉了泪,竟一偏头,不肯劝了。 众人连忙涌上来相劝。 一宫婢疾步跑了进来,没闹清状况,当先笑道:“齐王托人递来了催妆诗。” 话未落,一见这情形,傻了眼。 还是里头一人给她递了个眼色,她才连忙跑去求助皇后。 朱邪旭之妻原本在别间接待命妇,听闻后接了催妆诗匆匆而至,却见垂泪的劝不住,伫立的劝不动,倒显得手中的红笺碍眼了。 她连忙使个眼色叫人搀住朱邪品,自己亲自拉起章圆礼笑道:“陛下和姑父都在外面等你呢,快随嫂子出去相见。” 至门庭,拜父兄,章圆礼以扇遮面,叫朱邪鹏搀着,独自登上金铜檐。 乐声齐起,十二官兵抬檐,前有二十司兵持金银水桶铺设水路,后随檐床数百,上陈珠嵌宝器、绡金帐幔、席子坐褥等一应嫁妆,皆有禁军上四军相抬。章圆礼所乘檐前,还有宫嫔数十,皆真珠钗插,簇罗玲珑,十人引障,二十人提灯,之后便是红罗销金扇数把,将章圆礼檐子遮掩环簇。 皇后并朱邪品坐九龙轿相送于后,章圆礼父兄骑马于前。 红罗金袍,盈满长街,丝竹齐鸣,云霄回寰。 可那座可容六人之广的巨大檐子里,只有章圆礼一人。 扇不能放下,他举得手酸。冠十斤之重,他顶得颈痛。他端坐在这华丽的檐中,心绪忽沉忽浮,人声乐声,好似都与自己无关,都离自己远去。 徐偈的却扇诗从袖中露出鲜红的一角,章圆礼抬了抬手,那信笺从新滚入袖内。 谁又能知道檐内的人的心思呢? 这是洛京子民最心潮澎湃的一日。 少年少女们望着朝阳郡王华贵的金檐,目露痴羡。 那金檐五尺之高,四面垂满绣额和珠帘,白藤花将檐子蜿蜒拥簇,微风徐起,郡王坐花间,坐帘内,四起的珠帘晃乱了少年少女的心,娇颤的鲜花熏醉了少年少女的面。 何人不羡朝阳郡王章圆礼? 去国远嫁又如何?爹娘难见又如何?有今日风光,好似余生欢乐皆可抛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