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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实说是,瞧了瞧他身后并没藏笤帚,竟猜他是专程在此等我。 我爹低头想了什么,嘟囔了句:“……沈家小子挺出息。”又摇摇头。 我心知沈山山自然出息,不过我托着徐顺儿的手咂着大舌头同爹说:“从前静安公主诗会上见过一回,那新娘子也挺好,人漂亮。” 爹瞥了我一眼。 我仿佛从他刻板脸上觉出一丝丝祥和,然他却只闻见我身上的酸臭酒味,抬手在身道前一挥,嘱我赶紧滚去洗洗睡。 “你不打我?”我在廊上晃了一晃。 “你现在这模样也不比瘸了腿好多少,何必呢。” 我爹扭头继续往茅厕去。 【玖】 我觉得我爹有大智慧,不当是能为了造反想不开的那等人。 只是他近年来身子不比从前,夜里少觉,还总起来如厕,因此还害过两三回风寒。 前年底上曾有一次,我半夜睡得不实在,老感觉床头有人。迷瞪睁眼一看,竟是我爹,叫我差点没吓丢了魂。 那时还心想,是否我爹呵斥我多年终于于心有愧,特趁夜里来同我体己一番。 然我果真还是太天真。 我爹披袍入阁的时候我还是半大个娃娃,像我爹这样的人,从不做没用之事。 他来只是森森告诉我:“你大哥闹分家。” 【拾】 爹并不是来我这处找安慰的,而是叫我知道大哥此想,从旁也提点他别想不开。 因为那时候大哥二房太太才生了个儿子,那小子和大嫂儿子一同嬉耍,到现在都能听见南跨院儿里头闹腾得不一般,故我还很惊讶。 大哥自己只领着个骁骑督事的俸禄,沈山山表兄在骁骑营做将军的时候,我曾托他打听过这职,钱食没几个子儿,还挺累。 养活一家子多不易,我不知大哥闹分家出去要怎么将养一家子,故隐约问过大哥如何打算,好自己也为今后有个打算。 然大哥支支吾吾没说个名堂。 我估摸是他想要东城的带院宅子,而我爹没答应。 所以到眼下一年多过去了,大哥这家也没分出去。 【拾壹】 那宅子我私以为是我爹当初留给我二哥的。 二哥比大哥当得事,皇上也挺赏识,一道道封官下来,二哥什么都做得挺好。想来是眼见二哥这几年迁了大理寺卿颇具实干,爹寻摸着二哥有头脸了,再搁国公府住着,往来走动人事不大庄重,就提了那宅子的事。 我知道是因为过月门的时候恰巧听了句墙角:“……留着那宅子,完了也有个安定。” 二哥像是没应,且回身瞧见了我,同爹也不再多说。 不知是不是巧,今年开初二哥就被调去了河南道上,爹的宅子最终没脱出手去。 如此大哥再度打上那宅子的主意,却又不敢讲,只在爹面前时时提分家长短。 爹很烦他,叫他甭想。 爹这作态却叫我兴奋起来,心里盘算着,好歹我也刚混上御史中丞,将来人事避讳,也早晚要出去立院单过。 那爹这番,是否想将宅子留给我? 【拾贰】 然我没兴奋两天就愁上了。 许是我兴奋之情太明显,在早朝人堆里述职时都比平日大声。皇上瞧得很忧心,退朝将我点到偏殿去问话:“家里近日有事儿?” 不过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我垂眼瞅着皇上龙靴上的绣线,老实摇头,心想皇上怎么什么都清楚,哎。 皇上从罗汉榻上直身搁了手里的茶,拉过我问是不是国公府一家子太挤了,我过得不自在。 “你惯常瞧不惯小孩子,若被你大哥家的小子闹腾疯了,朕还没处哭去呢。”他拾了我腰上的稹家玉佩看,年轻眼角睨着笑,“朕在京中还有几个院子,景致都还凑合,要不你挑个中意的搬去,当赏你的——” “不成不成。”我脱口而出。 皇上捏着我玉佩的手一顿,仰起头来看我,眼中的笑好似变淡了些,唇角却勾起来:“为何?” 我将心里的事儿捂了会儿,但在皇上跟前也压根儿捂不热,只好道:“我爹大概见我迁官了,便想将东城的宅子留给我。要是我自有了宅子,那宅子就得归我大哥了,你说多不合算?” 我这是个问句,可皇上没答。 他手指磨砂着我玉佩上的稹字,继续看了我会儿,目光倒很温和。然后他放开手,起身来捧起我脸亲了一口,遂跨出殿带人走了。 看方向当是去衡元阁的。 至他身影消失在廊口亦没再说一句话。 第3章 山色有无 【拾叁】 皇上是个皇上,是要比寻常人更捉摸不定些。 他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性子。 我做他侍读时他才十四岁,每日已然能将东宫一殿宫人唬得战战兢兢大气儿不敢出一口。 大约我不天天去,感受不到他那份威压,故身边只有我不大怕他。久了后,渐渐在我面前他发觉端不起什么架子来,便也只好偶或同我心平气和说道一二,后来慢慢融洽些。 多数时候,我是去东宫听他背书的。 他背的时候我一会儿看书本子,一会儿看院里宫女太监瞎忙活,挺自在。 有时候他自己背错了停下来,我都尚在出神。 往往此时,他都笑上一笑,只径自拿过书去替我翻了一页,又放回我手里:“你这侍读,倒做得松快。” 【拾伍】 东宫亭廊错落蜿蜒,枫叶自成一景,自那年秋日我做了太子侍读,我也觉得自己挺松快。 可我不懂为何太后在一众小辈里单单点了我做侍读。 别的人倒不说了,至少沈山山的学问在我之上。 我平日里不爱读书,不过因为怕爹打我,便只将该看的看看,其余一概不多涉猎,故皇上背的篇章有些我连字儿都认不全,只管囫囵听着翻页,他竟也没去太后面前告发我。 “你心里总像装着什么事儿。” 也不知是哪一回在亭台下背完了什么书,他抬手从我手里抽走了册子,忽而眸色深深看着我,又瞥一眼我一向爱看的小宫女小太监,倒也不明白我究竟在看什么,不由问:“你不来东宫时又做些什么事儿?” 能做的挺多,走街串巷买馍馍吃饽饽放风筝玩蹴鞠斗蛐蛐儿,有时候还能去城郊学大人赌马,偶或买胜过几回,能多出些我娘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