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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只听祁城安郑重其事地在他耳边道:“我与叔叔早就讨论过你,我俩都说你是我爹娶这九个里最好看的一个。” 阿九无奈,揉了揉祁城安的头发:“惯是会胡说,这话可不许往外讲。” “我为何要往外讲,因你是阿九,我才告诉你的。”祁城安一本正经道。 祁城安是八姨太的独子,八姨太是舞女出身,与祁老爷一夜风流后揣了个种,本想借机飞上枝头做个凤凰,哪知过了门以后才是入了虎口,儿子生下没几年就被算计得撒手人寰。祁城安在祁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也说不上与祁正卿谁更惨些。二人同病相怜,偶尔会玩在一处,倒也能聊个尽兴,比如他们都想与那个给祁老爷冲喜的九姨太说上两句话。 后来祁城安感染风寒,祁正卿束手无策,他与家里有地位的人都是说不上话的,走投无路之际,他突然想起言语不多,总是自己做粗活的九嫂。 他偷偷跟着阿九,明明只是想求他帮忙救救城安,也并非什么错事,可被发现时,祁正卿却转头想跑。 他这九嫂还以为自己是要告密,他便顺着这话往下说了。后来祁城安病好了,阿九又叫了祁正卿,问他该做些什么能封了他的口。 祁正卿不知阿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帮我治了城安,已是大忙了。” 阿九摇摇头:“一家人怎会见死不救,这本也是我该做的,你再说一个。” 祁正卿张了张嘴,吐出一句:“那我要你待我与城安好。” 阿九又摇头:“我是你九嫂,又是城安的九娘,怎会待你们不好。再说一个。” “要特别特别好。”祁正卿道。 阿九果真待他们二人特别特别好,自从三人相识相知以来,阿九就再没让这叔侄二人穿过脏衣服,连破损处都为他二人缝补了。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吃不饱,阿九就顶着风险,偷偷翻进厨房做些加餐给他二人吃。 祁城安亲娘死了,祁老爷又不管他,自然没人督促他读书。阿九心想着,他身为祁城安的九娘,在学业上也该上点心,便在空闲时看着这叔侄念书。 “城安,你该学学你叔叔,你看你这两笔字写的。”阿九轻点祁城安的额头。 祁正卿放下笔,看了祁城安的字一眼,一时无言。 “阿九还说我,我不信阿九写的比我会好到哪里去!” 阿九摇了摇头,他握起祁城安的手,操控这笔,在纸上写下了祁城安的名字。 祁正卿突然开口,将我的名字也一并写了。 阿九又写了祁正卿三个字。 祁正卿又在下头添了阿九。 祁城安笑着抽出手,将阿九两个字勾了:“阿九不叫阿九,我知道阿九的名字,原叫茶当酒。”说罢,歪歪扭扭地写了茶当酒三个字在上头。 “你怎知我原名?” “我自是知道。”祁城安笑道:“我还知道,我若是爹,娶你过门后一定给你立整整一册的规矩,再命你每日誊写一遍。阿九这手不该去做粗活,应日日用这手好字抄写家规才是。” “可又是在胡说。” “我可不是胡说,你问叔叔是不是这样想。” “正卿才不如你这样胡闹。”阿九嗔道:“还不好好练字,祁家小少爷写出这样的字,怪让人笑话的。” “我要阿九教我写。” 阿九叹气,认命地握了祁城安的手:“你何时能像你叔叔般,给我省些心。” 阿九照顾这叔侄二人以来,祁正卿与祁城安愈发地健康,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这二人也黏着阿九,阿九时常以为自己是养了两只讨奶吃的狼狗,而他并不厌烦,祁正卿与祁城安正是他灰暗的人生中擦起的两颗火星,隐约给了他一些盼头。 若是这二人往后真的能好好地活下去,至少不像现在一样连性命也任人拿捏,阿九心想,自己也不枉在这世间活过一遭,也算是做过一件善事。 ☆、 4.被人妻养大的狼狗(上) 阿九本姓茶,名当酒,原是取自一句诗,自阿九嫁入祁家后,便被改了名。 “下贱的身子,偏起个文人雅客的名。”祁家老太太看着阿九,冷哼一声:“既嫁进了我祁家,就把你那清高劲儿给我尽数改了去。你名里带个酒字,在位份中又是排第九,那你今后就叫阿九,不必再叫什么端茶倒酒的名字,听着阴阳怪气的。你茶家如此有文化,怎还把幺儿卖了给人冲喜,可笑。” 阿九跪伏在地上,沉默地受了。 阿九并非穷苦出身,正经算来,他身份比祁家这后起的家族还尊贵些许,祖上也曾是皇亲国戚,风光无限。只是一代比一代没落,到了阿九父亲这辈,更是抽起了大烟。 阿九出生时身子怪异,被全家所不喜,连生母也将失宠的怨气撒在他身上。阿九父亲把家底抽空了,正赶上祁家老爷重病,满城找八字相合的少年少女来冲喜。阿九父亲看中了那几箱子聘礼,忙命人把阿九洗净了,套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给祁家送了过去。 祁家老太太原瞧不上茶家那样子,可茶家毕竟阔过,一个九姨太罢了,也算门当户对,况阿九模样也周正,就定下了。 阿九十五岁时便被卖进了祁家,给那祁老爷当起了冲喜的九姨太。大婚当日,祁老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阿九单薄的身子撑不起婚服,又不敢动,生生在地上跪了一宿。 而后,阿九过的便是下人的生活了。祁家没人将他当回事,更别提以姨太太的身份伺候,旁的不说,老爷连规矩都没给阿九订,只有老太太给改了个名字,足以说明祁家人的态度。下人们大多见风使舵,自然不会给阿九好果子吃,于是阿九在祁家顶着九姨太的名头,过的是自做自吃的日子。什么脏活累活都没少做,只为厨房愿意赏他一口吃的。 阿九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只当一生都要这样过了。 直到一日,厨房的大娘见阿九愈发消瘦了,于心不忍,偷偷多给了阿九一块点心吃。阿九低声道谢,接过点心时,只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他出门看去,见着一个瘦小的背影。 祁家规矩森严,绝不许下人擅自拿东西吃的,阿九生怕连累厨娘,急忙小跑着追上那孩子。 那孩子年纪尚幼,未能快过阿九,他一回头,满脸尽是阴沉,丝毫不见寻常孩童的天真活泼。 阿九微微一愣,这孩子瘦得很,皮包着骨,脸都脱了相,全身也脏兮兮的,一看便知是无人照料,他虽神色不佳,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往阿九手上的点心瞟。 阿九拉着这孩子去了井边,费力地打了一小桶水,掏出手帕,给男孩擦过脸,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