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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嗓子可以唱生角儿,……不过,若您实在瞧不上,咱就卖到那胭脂胡同去。” 大瓜子眈眈听二人对话,心头愈慌,虽不知那胭脂胡同是个什么地方,单是想到要和弟弟分开,她就不行,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跪地央求:“徐老公,严师傅,求您……您们,别把我和弟弟分开……我,我唱不了戏还能帮您们干活……伺候您们……” 小瓜子一听这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便也一同跪了下去磕头:“徐老公,严师傅,姐姐去哪我去哪,姐姐不留,我也不留!” “娘娘”抬了抬眼皮,漆黑的桃片眼里露出些许兴味,轮流看了看两个孩子,不禁讥讽:”亲姊弟是分不开了? “分不开!”小瓜子应和。 “娘娘”噗嗤笑了,翘起兰花指,指向两个孩子:”不怕吃苦挨打吗?” 他的手枯糙瘦长,戴了两只金护指,指尖儿似乎能戳到眼珠子里去,大小瓜子不禁打了个颤。 但却又四目一对,铿锵回答:”不怕!” 练功的苦也不是没受过,外头那些——练旋子,侧空翻,筋斗踢腿,下拱打挺……就跟杂技班练得差不离,从杂技到戏班,到了哪儿都是挨揍、都是吃苦。 “娘娘”递给严师傅一个眼神,严师傅立刻点头,上来提了两个孩子的衣领子就往外走。 “从今儿起,你们进了我这园子,可就是我的人,我的人,可就得听我的令,我买你十年,收进银两归我,天灾人祸,投河觅井,伤亡死病,各有天命……若违反我令,私自逃逸告密者,打死无论。” 徐老公的尖嗓子如唱如吟,如同从前他在殿前唱喏——他打小也是个好材料,可惜,时不待我! 大瓜子小瓜子印了朱砂泥印,几个师傅就领着到后院剪发洗脸换装,不大一会儿,两个崭新的小人儿来到前院同师兄弟们打照面,这才看出,剃了光头的是弟弟,蓄着短发的是姐姐。 一模一样的脸,盯久了就逐渐看出差别来。 一个清娟俊美,一个凝眸定睛,一个如水纤柔,一个似风飘逸。 低眉颔首,抬指迈步,一模一样的脸,眼睛里,举止里,都折出不同的神韵来。一张脸也幻化出两个不同的角儿——一雌一雄,亦真亦假,早也分辨不清。 …… “哎?小瓜子,你怎么还是个女娃子啊?” 孩子长得快,转眼的功夫,这拨就高了,顿顿吃不饱也都生得立肩挺腰,夹磨几年,便分了行,有的耍起了棍棒大刀,有的要唱一阙或是 独独那小瓜子,单独由严师傅调教,越发旖旎,柔靡飘然,绕腕攒兰,托腮凝思,万般风情,走圆场,一步步,娇羞回眸—— 正见大瓜子耍了刀枪把子,杀将出来,她练“生",文武都练,九长九短,十八般都要玩得转,光练不唱假把式,她一开腔,是老成厚重的男音——边跑圆场边唱:”铁胎宝弓手中拿,满满搭上朱红扣,帐下儿郎个个夸。二次忙用这两膀的力……” 是文武并重的戏,大瓜子已经练到炉火纯青,只差上妆扎靠亮相。 小瓜子则吊最细最尖的音儿,仗着他嗓子好,把个旦角唱得不费吹灰之力,顶在屋檐上,都飞到里面那“娘娘"的耳朵里——他倚在踏上,吐一口烟笑了。 到了该选人点灯的日子了。 这本是个内部选拔人才的过程——在每个将近成年快要离科的小子里,每晚选一个最有前途的到公公房上亮嗓。徐老公这几年身体不好,越来越深居简出,便要那人进到榻上去点一盏烟灯,顺便唱两句。 谁得了赏识,便在出科那年直接送到城南游艺园去,那地儿可比天桥高档多了,正儿八经的演出舞台,亮了相,拔了头筹,便成了角! 每个晚上,底下几十双眼睛盯着严师傅从外屋进来,揣摩他表情,听他喊谁的名字。 大瓜子小瓜子也紧张,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到自己的名字倒也轻松不少,他们念不同的行,若真一个被送走,一个没有,那么岂不是又分开了? 那被叫的师兄一脸欣喜,连忙跟着严师傅洗漱换衣,[怡]扮上妆,[然]扎上头,穿一身青褂就嗒嗒地迈进里院,再也不见人影。 “剩下的,给我睡觉!”严师傅厉声低吼,转身出屋,很快灯熄了,全院笼在黑夜里。 大瓜子早不和这些师兄弟一起睡了,她和一个管饭的嬷嬷睡在后厨房,趴在窗户上还能看见徐老公那院里透着点亮。 “鬼来了!” 大瓜子吓得差点叫出声,一回头,看见小瓜子笑嘻嘻冲她笑,她气得举拳头要揍他,他却伸出一只手指压在唇上,又指了指床铺上早睡的嬷嬷。 大瓜子不解,小瓜子挥挥手,示意让她出门,大瓜子一颗心轰轰猛跳——这弟弟,真是越来越调皮,大半夜二人不睡觉偷溜出去,被人发现不得一顿毒打? 小瓜子不管,早不小了,大半小子,过了倒呛【注2】,执了大瓜子的腕子就往院子里走,沿着走廊,他伏在她耳边吹气:“姐姐,咱们偷着去看看徐老公都考核些什么,你看怎么样……” 不知怎么,一听这句,大瓜子有种不祥预感。 *********************************************************** 【注1】出自晚唐诗人韩偓 【注2】倒呛:唱戏人的成长变声期,从童声变成成熟,尤其男子变声失败很有可能会影响梨园生涯。 瓜熟弟落(四)借东风点灯惊淫事,扮红拂闻香迷乱情 < 七X ( 凉鹤 ) | POPO原創市集 来源网址: 瓜熟弟落(四)借东风点灯惊淫事,扮红拂闻香迷乱情 深更半夜,里院早下了锁,姐弟俩只能从后院翻墙而进。 二人身瘦手长,练得筋骨柔软灵活,一个驮着另一个,比小时候摞在一起还高,蹭蹭就爬过墙头,顺树而下,平稳落地。 “咱俩回去吧。”大瓜子有点不放心,仍扯着小瓜子的手袖,小瓜子扭头做了个噤声动作,又把人往自己身后揽去,探脑袋去看徐老公房里的虚光。 猫腰细步,二人并排走到窗户底下听,里面咿呀咿是师兄唱的一段。 庞统献计连锁战船,曹操大喜,以为此番顺流而下必将灭吴,周瑜见操中计,江台观望,不料独缺东风,周瑜忧思成病,遂求助孔明,借其法力,搭筑坛台借东风。 师兄唱得颤颤悠悠,本该稳敛的人这会儿也听着紧张,大概没有胡琴小鼓伴奏,郎朗却无韵。 “嗯……”阴声一鸣,是假娘娘的嗟叹——“罢了罢了……同我点一盏灯来。” 师兄喏声连连,窸窸窣窣,再听一声嘤咛,假娘娘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