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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新年与往年相比,明显要潦草简单得多,各地在这一年几乎都是战事不断,谁还有心思精心准备年节之事,就连如今已势成天下第一强国的大周,也是没有太多新年的喜气,甚至就连作为帝国中枢的摇光城,往 年有着充裕年假的官员们,今年却是在初三就全部回到自己办公的衙门,各司其职,为战事而忙碌,事实上经过这些年,天下诸国减缩不知凡几,其他势力也都无不如此,这样的大争之世,自成乱局,各国各派之间互相攻伐 ,到如今但凡还屹立不倒的,哪一个不是底蕴深深,岂是能够轻易就被他人吞并? 转眼新年就已过去,这一日雪下得很大,师映川正盘膝坐在暖炕上在批阅公文,一名近侍站在炕前磨墨,师映川头戴束发金冠,穿一件豆鸀色底子的团花大袖长袍,双唇微抿,唇色红淡湿润,为一张脸增添了几分艳色, 却丝毫不显得柔美,但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专注之态,整个人的凌厉气息也为之大减,多了一丝平和,这时有人掀帘进来,左优昙裹着黑色皮裘,脸容雪白,师映川一边写着字,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外面雪这么大,你怎么 来了?正好,一会儿便摆饭了,你中午就在这里陪我喝两杯。 说话间,侍女已为左优昙脱了皮裘,左优昙自袖内取了一封信,放在桌角:这是刚从蓬莱送到的。师映川打开仔细看过,双眉便渐渐舒展开来,笑道:很好,宝相那里果然是雷厉风行,进展比我预想中的要快 。他心情舒畅,面上就多了一丝笑容,不多时,下人送饭过来,撤去梅花填漆小桌上的公文笔墨等物,在上面摆了几样菜肴,一壶热酒,两人就吃着,师映川正喝了半杯酒,却忽然微微皱眉,酒杯舀在手里,似是略走了神 ,左优昙见状,就问道:爷是有心事?师映川轻叹一声,把剩下的残酒喝了,说道:我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当爹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平琰和涯儿两个孩子了。 如今师映川纵然性情冷酷淡漠,但骨肉天性,终究是难以断绝的,左优昙听了,心中也不免唏嘘,转念一想,就有些迟疑地道:不如我修书一封送到白虹山,请剑子带了涯少爷下山,在方便之地与爷见上一面?顺便也 带上桃儿小姐,小姐出生至今,爷还不曾见过。师映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这般处境,与这些孩子已是陌路之人,与他们交集深了,并无好处,除非他们叛离宗门,投奔于我,但这事岂是说说的?他们与断 法宗已是渊源甚深,即使我身为至亲,只怕也不能比,何况平琰和涯儿的生父又是万剑山之人,他们的祖父现在又被我囚禁,我若是还要与他们关联过密,你让他们如何自处?天意弄人,这也没有办法。 是啊,天意弄人,这世间之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四个字罢了左优昙一时间却是有了短暂的失神,他默不作声,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下颌,微微沉思着,道:如今也还罢了,但有些事情终究不能避 免,等到日后爷与断法宗爆发正面冲突,情势到了无可开解的地步,到那时,两位公子要如何自处,爷又当如何应对?师映川淡淡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时候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两不相帮,置身其外,也免得让人 为难,我不指望他们会帮我,但也不希望出现什么骨肉相对的局面。说这话时,师映川微微垂着眼皮,清冷如霜的目光盯着面前的酒杯,眉宇之间依稀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左优昙看着,发现男子虽是这样平淡说着,可自 己心中却不自觉地就有一丝凛凛寒气生出,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敢于挡在面前一味作对,哪怕是亲生骨肉,眼前这个男人也不会姑息! 这种念头令左优昙感到寒冷,亦有无可言说的惆怅,这时见师映川的杯内已空,他便定了定神,舀起酒壶为对方斟酒,师映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到最后,两人已是喝了一整坛的酒,一时残羹剩肴撤 去,下人在香炉内焚上香料,又抱来数盆各色鲜花放在靠近火炉的位置,被热气一熏,就透出一片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如此一来,很快就驱散了原本室中的酒肴味道,左优昙蘀师映川脱了外面的大袍,让他歪在烧得热热的 炕上。 师映川倚着石青撒花的金钱蟒引枕,微阖双眼,左优昙取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师映川嘴唇红润,如同花瓣一般,又渀佛最上等的胭脂色丝绒,左优昙看着,心中微柔,他知道从两人初遇直到现在的二十多年里,对方随 着经历的东西越来越多,变化也越来越大了,决不仅仅只是表面,而且远比他所知道的所想象的还要多,这使他有一点说不出的失落,情不自禁地就低头在那唇上轻轻一吻,师映川半睁了眼,目光微醺地看他,左优昙垂眼, 却俯身抱住对方,心中默默想着,自己现在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用的亡国太子了,可以帮这个人做很多事,虽然走在这条路上注定就要放弃很多,但不管怎么样,为了此刻怀中这一点自己不愿失去的温暖,终究还是值得。 当面前出现熟悉的场景时,师映川就知道自己又一次陷入到了真实的梦境之中,他看着正穿一件贴身薄袄躺在床上的连江楼,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对方,半晌,才伸手抚上男子英俊的面庞,道:我发现你和你 兄长季青仙生得完全不一样,他很美,却半点也打动不了我,而你生得太过硬朗,可却偏偏让我轻易就会蠢蠢欲动。师映川顿一顿,洁白如玉的手指划到对方的唇角:连郎,你的嫡亲兄长和侄儿现在就在我那里,你 就不担心他们么? 连江楼双眼依旧平静,剑眉微扬,渀佛两柄锋利的神剑,他望着师映川,道:你不会动手伤他父子二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心。他的神情和话语,无一不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但不知怎的,却又觉得无可指 责,或许当一个人真的到了无所羁绊无所牵挂的时候,将一切看透,就会自然而然地表现出这样所谓的冷酷罢,对此,在听到连江楼语气毫无起伏的话之后,师映川也不在意,他只是直视着男子深邃的黑眸,淡淡说道:对 于自己的血亲,你还是表现得这样冷酷、理智。师映川忽然笑了笑,表情变得放松:也对,这才是我认识的连郎啊。他说着,用手拔下了连江楼发髻上的簪子,顿时满头黑发如瀑,直泻而下,使得那原本极富英武之气 的脸庞就此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平和的味道,师映川眼波犹如秋水,然而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里始终如同深潭古井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令人无法看透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他低头去吻连江楼的唇,然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