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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把怀明墨扶起,见他面色了然,温言道:“外面天寒地凉,我们到你屋里说。” 怀明墨轻笑道:“也好。” 郑丰年为玄机阁办事,又属怀明墨左膀右臂的心腹,本不用避忌,只是他顾虑到万一有人闯来会坏事,遂道:“属下在外守候。” 季先生眼见怀明墨面有犹豫,轻笑拍他后背,肯定道:“你三叔这人性子时有顽劣,有些事暂且不让他知晓比较好,省得一时忍不住气,无事去寻人麻烦。”把怀明墨拉到较为暖和的桌边,季先生在郑丰年关门前道:“要看到季三爷来,提前敲两下门。” 静默不过片刻,怀明墨下定主意道:“母亲是为虚生而来?” “你既为他而扰,我怎能不为他来。”季先生目光直对上怀明墨的黑眸。 怀明墨觉察到季先生的视线,颇为不自在,像是常年在黑暗中自己,忽地曝露在光明下。季先生没想为难怀明墨,见他面露难色,果断移开视线,随意翻阅桌上杂记,笑道:“你要不想说,便不说。母亲只是担心你,怕有些事你陷入太多会有危险。” 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难过,怀明墨垂目摇头道:“儿子明白,母亲想知道什么,直问就是。” 季先生抓住怀明墨冰凉的手,不徐不疾地问:“虚生除去妙僧的身份,他是谁?” “儿子想知。”怀明墨面露苦笑,无奈道:“又不知。” “你怀疑他就会香盗?”怀明墨的手猛地一颤,被抓住的手无意识地抗拒想抽回。季先生遂他愿松了手,软声软语道:“我几次观察过虚生,他的武功不差,可顶多算江湖二流。你为何会怀疑他是香盗?” 怀明墨又是一阵沉思,兀地抬眼似是豁出去般,全盘道:“母亲知道我眼盲,因而其他感觉都会异于常人。我曾与香盗交过手,期间免不得会有接触。虚生和尚的手与香盗极像,而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和香盗几乎一模一样。兴许这都是巧合,可是三叔曾说过,香盗用奇香,或是为掩饰自己身份也未可知。放眼武林,会与香盗有诸多相似处,除了虚生,还有谁?” 想起枯草庐那夺人眼目的苍山雪景图,及那满屋琳琅的器玉,季先生初到时,也是颇为惊讶。听得怀明墨这般说,倒觉得解释过去,转念一想,更困惑道:“你既然对他有所怀疑,何故还替他瞒着。前晚,你明明可以当我们的面戳穿。纵然香盗本事再大,想要从四大派手中脱逃,并非容易的事。” 适才还有难色的面容,渐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红晕,他略有支吾道:“儿子不确定,不敢随意污蔑。倘若是儿子弄错,大肆宣扬,岂不是给虚生添烦。” 瞧着爱子举动古怪,季先生略一思索,不由想起季铎瑞的戏话,忍不住啧舌道:“那个乌鸦嘴。” 原不该有的挂记思念,怀明墨对自己心思总视而不见,闻得季先生颇为败坏口气的低语,就像被猛一记被响地铜钟声,令怀明墨的心猛然一颤。他不禁双手紧握,苍白地解释:“我是不想三大派因误会与少林结怨……” 季先生不忍道:“于情不和,于纲常不和。姐姐她……” 怀明墨松开双手,伸手覆住季先生手背,笑得惨淡,艰难道:“儿子明白,不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 “此事尚在调查中,况且香盗也是被人利用。若是查出香盗确无参与陷害一事,能不向世人道出他身份,就帮他瞒着吧。”话点到为之即可,季先生转了话锋,眸中瞬显厉色,“但是明墨,如果香盗是筹划之人,那隐世山庄就无法放过他了。这般歹毒污蔑,故意诬陷季家欺君,明显是要至季家于死地,姑息不得。” 怀明墨心里明白香盗要是主谋的后果,亦早有决断,只是他始终坚信香盗为人,露些许笑意,“儿子知道怎做。” 季先生看着怀明墨的笑出了神,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笑,看来你真的很信他呢。” “我闻过他的琴音,品过他的清茶,摸描过他的字,与他对弈过。”怀明墨眸中熠熠生辉,像是暗中最闪烁的明星,带着些许的骄傲,“我不信他是个毒辣的小人,也许算不上光正大,但一定是个君子。” 季先生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感慨道:“我兴许要谢这幕后主谋,让香盗来一回。” 怀明墨满是不解,凝思许久犹不得答案,“母亲何故此言?” 季先生轻笑并没作答,像是做下决定长叹道:“在查清真相前,你若信他,母亲不阻止你与他多往来。你随心去做,就记得多留个神。毕竟香盗那身内力,你未必是他对手,万一有日真相大白,谨防他发狠出手。” “儿子谨记。” 少林离驿站快马来回不过半日脚程,辛里赶到无妄崖正值酉时刚过,理应是灯火通明时,无妄崖却是昏暗得令人寒颤。辛里来过无妄崖多次,第一次觉得这原来是块如斯孤寂的地方,烈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万籁俱寂的黑夜让人无法喘息,常人在这生活半月怕是受不住,很难想象虚生竟能度过二十载。 辛里是弃马用轻功赶回的驿站,几乎是用尽功力,用不到两个半时辰就赶到驿站。此时已是后半夜,怀明墨依旧未就寝,郑丰年知道不见辛里,怀明墨是无法入睡的,所以也没多劝。 大半夜瞧见辛里灰白的面色,不由得把郑丰年也吓一大跳,急忙问:“发生事,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怀明墨因彻夜不眠,脸色不太好,乍听到郑丰年的口气,登时被吓起身,双手撑太师椅扶手,焦急开口:“是出事了吗?虚生有没有事?” 辛里运气稍作调息,连忙解释:“不是,我没见到虚生师傅。” 郑丰年在旁干看着急,烦躁咂舌道:“你话别说一半,快把话说完,到底无妄崖那发生了什么?” 一路赶回累得已是口干舌燥,辛里急吞半壶凉茶,和缓语气道:“枯草庐中一片狼藉,有被翻乱的痕迹,也有泄愤而被人故意砸乱的迹象。我不知道虚生师傅去了哪。” “子规呢?你可以问他。”怀明墨忧心虚生的安危,已然丧失平常冷静,连辛里气息郁结悲闷也没发现,“虚生不在,他总是在的,难道他也不知道虚生去向?” “子规死了。”辛里悲悯道:“枯草庐旁牡丹台被毁,现今是他的墓。” 消息许是太突如其来,怀明墨怔了许久,蓦地颓唐坐下,半张嘴说不出片语来。 前儿还鲜活的身影,突然说没就没了,郑丰年也唏嘘不已,道:“还只是个稚子,谁下的狠心。” 辛里笃定道:“是谁还不知,但我确信不是虚生所为。” “他护子规之心,人尽皆知。莫说取子规性命,他啊,是舍不得伤子规一丝毫毛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