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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这个问题,便不再执着。微风吹过,任不相干的心事在方寸之间弥漫心头,若有思而无所思。这时,身畔的声音也停了,兴许是谢临讲累了,也不用打声招呼,就这么信口停了下来。 他知道他还会讲,他也知道他开口时,他会听。 心思闲闲游过。又不知过了多久,抬眼一望,淡金色的秋阳斜斜穿过林海,已是暮色时分。 他定定神,对身侧的人道:“天色不早了,下山吧!” 最平淡的场景里,二人互道了声后会有期,马蹄声渐渐远去,策马的身影便消失在不同的巷道之间。 没过几日,两人都淡忘了这日细节。但想起斜斜暮色中秋游晏归的一日,皆觉极为畅快。 第13章 暮秋悲风 永德九年的秋末冬初,皇帝病情愈发沉重了。 从苕溪回宫后,他就开始在沉沉的昏迷和短暂的转醒之间辗转。 起先苏醒时,还能平稳而连续的说几句话。这几次,却气息微弱,侍奉的人们上前凑到他的身边,只能听见皇帝胸腔里响着沉闷急促的呼吸声。 整个秋日,大殿的药香未曾散去。为着煎药方便,已把煎炉移到了大殿内侧。随时煎药送达,太医们皱着眉头,问诊开方,片刻不停歇,只焦灼的期盼着能延缓皇帝的生命。 但这次,皇帝是撑不过去了这是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对一切仿若无知无识的只有谢临一人。 即使太医在背地摇头叹气,即使大殿上药香的气味从未断绝,连侍奉的太监脸上都流转着说不清明的隐晦,他也从未多想,只是单纯的忧愁皇帝的身体。他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从内心深处,他还是认为这次和从前一样,等到春日,舅舅就又能和他在太液池边吹笛了。 有时,他向苦思良方的太医们开口轻声发问:“皇上的病几时能好?” 太医们哑然而苦笑,却也只是缄口不语,大家对一切似乎都格外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不恰当的举措,使呼之欲出的结果过早的展露。 沉默让谢临心里涌起说不清明的恐惧,在皇帝昏睡时,他一个人在床侧,安静的看着皇帝的侧脸。很久之后,帝王气息微弱的醒来,谢临喜上眉梢:“舅舅,你终于醒了!” 皇帝动动嘴唇,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舅舅方才做了一个好梦。不舍得醒来。” 谢临替皇帝把被角掖掖:“什么好梦?” “梦见阿临长大,束冠成人了。模样比小时候还俊俏,直吵着要讨媳妇,朕就把沈家的小女儿许给你了。” 谢临笑了:“舅舅做梦也不知道疼我,沈均的小妹还是个八九岁的黄毛丫头。” 皇帝听了这话,眉眼都透出笑意,能依稀看出往昔的风流:“傻孩子,看美人可不能只看皮相。”又看着谢临,轻轻开了口:“在梦里看见阿临长大的样子,一时失神,不舍得移开眼睛,就睡得久了。阿临,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谢临一怔,摇摇头。 “有喜欢的女子,就告诉朕。朕如今还能做主,还能给你……给你指门好亲事。” “等我有了喜欢的,再给舅舅说。” “婚事很要紧,发妻只有一个。你人生的许多重要时刻都要与她一同度过,定要谨慎。” “阿临知道,只是还未有这个心思……” “朕只怕……到了你父亲做主时,他就听不进你的意见了。” 就这么几句话,皇帝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泛起潮红,谢临侧身坐在床边伸手给皇帝顺气,皱起眉唤着:“舅舅?” “没大碍,”皇帝拍了拍谢临的手背:“只是说话急了些。” 谢临扶他躺下道:“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您先喘口气,把药喝了吧。” 皇帝躺下身子,双目仍然眷恋地停留在谢临身上。 过了半晌,看皇帝平复了呼吸。谢临拿起药碗,用勺搅了搅道:“让我服侍您把药喝了吧,别等它凉了。” 太监撑起皇帝的身子,皇帝便就着谢临的手一口口把那药都喝了。 谢临看着皇帝饮尽碗中药,终是松口气。 皇帝忽然模糊地忆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声音低微几不可闻的喃喃道:“小时候给你讲故事,讲到嫦娥奔月,你就直嚷,说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恨嫦娥把药都吃光了,要不然这世上就不会有生离死别了……” 谢临已把这久远记忆丢失,被皇帝一提醒想起,面颊倒红了。 皇帝喝完药汁,歪倒在床上,强撑起病体,朝外摆摆手道:“去吧,去找你表哥玩会儿。这儿病气重,呆久了没好处。” 谢临在皇帝的催促下站起身子,秋阳已缓缓而落,灰冷的云要滴下水,将要来临的是个黑透了的夜。 这天夜里,皇帝驾崩了。 谢临听到太监报来的消息时,在暮秋悲风中打了个冷颤。继而便进入灰蒙蒙的梦境,他不知道是怎么套上衣服,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了宫里。 他进门时,看见了很多人的脸。 许多许多,他没有见过的脸庞把他围住。 那个曾经想要他命的大哥挂着笑,扯扯他的灰色棉袍道:“阿临,你穿这么厚不热么?这才是秋天,就算是守灵,也用不到这么厚的衣服。” 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二哥也走上前,看看谢临的脸色,悄声说:“老六,你可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要不没人能受得了。” 谢临张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感受不到冷热,也无暇去顾及。似乎是半儿怕他冷,给他临时套了一件暗色棉袍。但他折腾了一路,也没出什么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心里有个窟窿,正在呼呼的吹风。吹的他摇摇欲坠。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哭泣。 他只是张着眼睛,用焦急的眼睛巡视过人群——父亲,大哥,二哥,还有自己的叔叔们也都看到了。这些人都和自己血脉相连,但是他们和自己感受到的悲痛却有着天壤之别。谢临只是觉得那个心上的窟窿正吹着空寂冰凉的风,他好焦急,但是他没法去补。 他像是一个人,迷失在了梦境中。 谢临轻轻拨开人群,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人们都很自觉,看见他,便主动让出一条路,让他好去灵前。 好黑的夜啊,连月亮,星星都吞掉了。灵堂的烛火也不能驱逐这钻进人心的黑暗。沉沉的黑色棺木前,有一个穿着孝服的身影。他的身后,好多人都在嚎哭,那么多人和他一起悲伤,每个人哭的声音都比他大得多。可那个身影是那么的孤独。 谢临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开口叫一声表哥,却发现喉咙里还是出不了声音。但那身影似乎知晓,因为表哥转过头来,在昏昏蒙蒙的烛光下,朝他走来。 谢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