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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此话何意?” 章召嗤嗤低笑:“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让殿下知道——冯闻镜和我吃的是一锅里的饭食。若要引蛇出洞,自然先吹一曲笛音。太子死在宫里,天下人都会指责皇上,那如果是太子禅让后反悔,勾结亲信企图倾覆旧国,结果死在了路上呢……” 半晌,谢临也没有说话,只是张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愣愣的望着章召——他的神情像是听懂了,又像尚在懵懂,正仔细思索。风开始料峭,这间哗闹的,明亮的,飞扬的半舍屋子顿时灰暗。 章召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若不是你中途改道,大事可成矣!你说陛下能不恨你?” 谢临转身,一步一步挪回屋内。惨淡的天光和屋内昏暗的光线交织,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萧瑟瘦弱。 章召跟在谢临身后进了屋:“噢,我来是对殿下说一声——处置的旨意下来了,皇上要杖你六十。” 因是白日,屋子里没升火炉,也没点烛灯。这屋子背光,极暗。谢临整个背影都没在阴影中,只在听到他这一句话时,他的背脊微微一颤。 谢临转过身,呼吸急促,半晌才抬起眼睛,轻轻开了口:“城门那事,是你们布置的,还是……还是皇上也知道?” 章召一怔,没曾想他问这个。他也不清楚皇上到底知不知道,只不耐烦的随口道:“陛下英明,自然无所不知。” 谢临直直的盯着他,重复道:“让我带太子去城门是他的意思?” “没陛下的暗示,我们怎么敢轻动太子?”章召的目光夹着恶意扫过谢临挺秀的身子,似笑非笑道:“我来只是告诉殿下一声,明日您便要受杖了,让您有个准备——这大冬天的,可不好熬呢。” 冬日的黑暗袭来,章召离去了,夜再次静默。谢临却不知不觉,他四肢麻木,浑身打颤。只这一瞬的功夫,他眼中的星光便沉寂了。 无数遥远而杂乱的回忆噬咬着他的心,那是很小的时候,舅舅准自己回家住。也是一个冬日,难得下了雪。舅舅让自己改天再回,但自己却吵闹着要回去。舅舅笑了:“你表哥和朕再疼你,还是比不上你自己的家呀。”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行驶,谢府到了,这是他自己的家,他没了母亲,但还有父亲。 在自己不能回府的日夜,父亲一定很惦念自己,也一定想让自己回来…… 之后的事情模糊了。只记得自己在等父亲,但父亲一次也没来过。府中的人把一切都安置的井井有条,伺候他的人也一个不少。父亲尽到了他的责任,在谢府给了他一片舒适的天地,也仅限于此——父亲对他很吝啬,不愿给他一丝一毫的关注疼爱。 房檐下,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的跌在地上,碎成一片湿润。谢临擦擦脸颊上不知何时坠的泪,一口气跑到宫里,扎到舅舅的怀抱深处。这怀抱很软,有着淡雅的香气,可以把他的眼泪失落都收揽干净。但他憧憬的另一种胸膛——硬朗挺拔,被风雪吹出凛冽的胸膛,却从没让他埋过头。 现在,父亲下了一盘大棋,自己就是他操纵的棋子,而这盘棋的目的,就是把表哥引出宫,杀掉…… 在舅舅的灵前,他都没有如此入骨的悲凉和苦痛。那是天意,他知道那个离去的人依然深深爱着自己。 那时候,还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侧,握住自己的手,悉心的收藏那把自己随手画出的扇子。 而现在,呈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阴暗至极,由他的至亲编造的阴谋。对父亲的依恋和信任在谢临心里默默建了十几年,每每对父亲失望,便有碎瓦零星落下,在心上割一道口子。如今终是轰然倒塌,残骸压在心头,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辗转之间已是痛彻心扉。 风声呼啸,世间虽大,却无一处可依靠。 这间小屋遮不住窗外的寒风,方桌上的烛灯,闪烁不定,终是灭了。 这一夜,无月无灯。谢临怔怔的睁着眼睛,任泪湿透了枕头。 第24章 皮肉好细 京城,一行三骑的身影被余晖拉得老长,在这羊肠山道上纵马驰骋本是难事,但三人并不停顿,显然这路已走得很娴熟。一行人到半山腰的平坡后方才勒马,前面是沿着山势而建的几所高低错落的宅子。 他们踩着结霜的崖石进屋后,迅速解开袋子,那袋子里竟装了一个少年。 那人大步上前,粗鲁地把一块布从少年嘴里扯出来。 顾同归躺在地上,终于能张嘴喘气了,他费力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围着他的人少说有二十来号,大多鹰鼻狼目,在明暗不定的火把下看起来格外粗鲁。 一个两眼凸起的壮汉正玩味地看着他:“这人从哪里抓来的?有没有什么来路?” 浓重的酒气扑来,顾同归皱皱眉,提了一口气站直身子。 “老七,你这次逮的食儿不错嘛!”一个面目泛青的男人审视着顾同归,末了眯起眼睛,脚步像不受控制般软绵绵地朝顾同归走去,狗般嗅嗅鼻子:“咦,他身上还有香气呢!” 起初,顾同归没想到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命运的巨变已教会他笑对任何□□,但当这男人凑到他脖颈的一刹那,他脑子仍是发出一声响,几乎晕厥过去。 他忙后退两步,竭力忍住颤抖扫视周遭环境。数个酒坛歪斜在几个肌肉饱和的壮汉之间。最上头坐着一个男人,肩上披了件皮色细致的斗篷,他的肩膀很宽,五官端端正正,也一脸兴味的打量着自己。 顾同归看这人模样应是山匪头子,便开口问道:“你……是他们的头目?” 几人倏然爆发出狂笑:“远哥儿,这小子看上你啦?” “快给他开开荤,哈哈哈。” “这小子胆子挺大啊,想巴结大哥,不知道小身子骨有没有福气消受呢?” 这露骨下流的话震荡着顾同归的每一个神经,羞愤欲死,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伺候他的人也有几分斯文,这等侮辱在梦里也想不出——这算不算老天给他们开的又一个恶毒玩笑? 顾同归缓缓闭上双眼,第一次清晰地萌生出死志——死吧,已经走到了陌路,可,可他的祖先是做皇帝的人,他的子孙没在江山易主时拔剑自刎,反在受了粗野的调笑后愤而自杀,这……这算什么道理? 怎么办……怎么办…… 对策在脑海中飞快旋转,但又在哄笑中迅速破灭。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懒懒响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要问你一个。” 顾同归眼中有光亮起,这话听起来蛮正经,也许这人倒不是个疯子? 那男人从座位上站起身,大步朝顾同归走来:“——你皮肉好细!”这人的语调平平板板,不像是在调情:“我想知道——你身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