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险途1
雪月国位处极北极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 昭厌搓着手,不停哈气,睫毛结上几滴水珠:“冷,好冷。”应蜚倒是没感觉,他只是封了灵力,身体还是那具身体,不怕寒冷。 昭厌钻进了一间裁缝店,给自己选了件披风,看着很暖和,出来时胳膊肘上还搭着一件。 应蜚正要问他为什么买两件,昭厌抖开那件披风,给他搭在肩上,长指细心地打结,问他:“你冷不冷啊?” 昭厌眼光不错,黑色厚实的布料自然垂落,恰好裹住他的身体,领口有一圈狐狸毛,长长的、软软的,“不冷。” 狐狸毛拥在应蜚脸侧,鼻子都被遮住了,影影绰绰探出一双桃花眼,看着有点乖,像矜贵的世家公子。 昭厌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笑了,这些都是错觉,眼前这人可是动不动就要把人脖子掰断的魔头。 天色已晚,两人找了家客栈,还是一间房。 昭厌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不然为什么在东宫时自己一间房却睡不好,偏偏跟地板亲。 当时进客栈时,小二头也不抬问:“几间房?” 昭厌说:“一间房。” 小二一抬头发现是两个男人,要一间房,愣住了,应蜚也狐疑地看他。 “呃,客官,我们还有很多空房的。” “不用了,就一间。” 昭厌尴尬地朝应蜚解释:“咳,刚刚,买衣服钱花完了,不够开两间了。” 小二走在前头,心里犯疑:没钱了还开上房干什么,开两件普通房不就完事了? 应蜚面无表情地掏出一只金元宝,把他当场雷住了,昭厌试探道:“要不再开一间?”谁知他又面无表情地放回去了:“这是我的。” 昭厌半天才咂摸出他的意思:钱是我的,你没钱开房是你的事,不能用我的。归根到底还是开一间,倒是遂了他的愿。 雪月国不大,在凡间版图上大概就占指甲盖那么大的地方,可这里有凡间最高的山——雪月山,拔地几千丈,山峰利刃般直插云霄,山顶上长着令六界趋之若鹜的并蒂双生莲。 他们到时,山脚下聚了相当多的人,人头攒动,吵吵闹闹。 昭厌心想:他们都是来摘冰莲的? 其实不然,雪月山上的冰莲固然吸引人,但能不能摘到是一回事,能不能有命带走是另一回事。传闻天上有神仙打架,不小心把血肉洒在雪月山上,被它侥幸吸收了,就在整座山上生长许多珍奇草药,大部分人是为此而来,也有不少人冲着冰莲去的。 原本当地人就在山脚采采药,也比常人多活几十年,后来雪月山的事不知怎么流传出去,日日人流如潮,现在半山腰往下的药都被人采秃了,要想有收获,只能到更上面去,可是凶险程度翻了又翻。 昭厌竖着耳朵听一个大汉给一个同样一无所知的青年解释。 青年担忧道:“那怎么办啊?” “诶,这你就找对人了。”大汉抚掌:“我们就是干这行的,只要五百两银子,就能派一个团保护你到半山腰之上采药,至于别的要求,就得另加钱了……” 昭厌扑哧笑了,敢情说半天是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啊。 应蜚正仰望雪月山,闻声扭过头凉凉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他们这的人有趣……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现在。”要是他没封灵力,这山根本不放在眼里,轻轻一跃就能踏上山峰,现在……还是徒步上去吧。而且,必须快摘快回,他在那上面呆一晚上没问题——上下打量昭厌一番,他……就不知道了。 “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菜。” “……” “我哪菜了?” “自己想。” 昭厌任劳任怨跟在他身后,他怀疑自己上辈子欠他钱了,要不怎么来克自己了?他原本是翱翔天际的鹰,现在好像成了他的看门狗,能打架的那种,还可以乖乖睡地板……昭厌思考自己悲惨命运的由来,发现是他把牵引绳往人手里送的,当时气更不顺了。 “你看那边。”应蜚指着一个蜿蜒的木桥,入口有人把守,一个一个放行。 桥盘在雪月山上,尽头似乎是半山腰。 昭厌的气自己泄了:“我去问问。” 良久,他一脸不爽地回来:“他要一千两银子才能上桥。”比那大汉还黑。 上山的方式有三种,一是找个打手团保护,像大汉那样;二是登桥上山,零危险,就是贵;最后就是自己登山,一般都是没钱或者有能力的才会选这种。 他们完美契合了第三种。 应蜚环顾四周,道:“过来。” 两人到了山阴处,与阳面的热闹相比,简直空无一人,阴冷得瘆人。 “走,上山。” 昭厌指着山脚:“在这?” “有问题?”应蜚挑眉。 “没问题。”不敢有问题。 这面更难爬,小精怪也很多,毕竟另一面都被开发得差不多了。太阳当空,两人顺利到了半山腰,这有一处窄窄的山路,一人宽。 远望白茫茫一片,有少数岩石裸露。昭厌一屁股坐在石台(是一个上头削平的大石头),背部紧贴山体,长腿耷拉在半空中。 “歇一会再上去,太累了。”昭厌解开披风的结,感觉自己像一块拿到暖室里的冰,腾腾冒热气,蒸得脸都红了。 忽然腰间被紧紧缠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下子被甩了出去,空气立刻降到冰点,寒冷稀薄,风雪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大风有实质般要将他卷入其中,翻滚至山脚下,但他还是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急速上升。 昭厌还没搞清处境,上升的趋势骤然一顿,重重往下坠了几米,强烈的失重感霎时席卷全身,耳鼓嗡嗡锐鸣,脑子一片空白。好在只一瞬就恢复了方才破风冲顶的架势,他胡乱扫一眼,应蜚正稳稳落在鞭子上,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 …… 顺着鞭子一看,缠住自己的正是酸与,这么上山确实很快,但为什么他那么潇洒,自己那么狼狈? “能——不——能——让——我——也——站——起——来?”声音碎得七零八落。 应蜚动了动嘴唇,他从风中捡起那几个字,拼起来:“不能。” 昭厌渐渐适应了节奏,在风中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张开手臂,像鸟儿张开翅膀那样,应蜚瞥了他一眼,眼里漾开笑意,眼看着眼看着山顶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是,鞭子忽然停住了,一股巨力在把他们往下扯,鞭鞘被一只雪白的大东西咬住了,它荡在空中,肥胖的身体使劲摇晃,带动嘴里的鞭鞘,要把他们拉回雪月山下。 鞭子还要往上,两股力量在无形拉扯,昭厌在另一端被甩得眼冒金星:“那是——什么——东西?” “是伶鼬——但没见过长这么大的——” 伶鼬通常小小一只,只有小臂长,这只有人那么高,不仅长,还胖,像个滚雪球。 “他怎么一直——咬着——不放?”又一阵颤动,昭厌像个面团,让风雪将它肆意揉捏摔打,“能不能把他——弄下去?” 应蜚也在酸与摇晃和风雪的双重加持下站不稳,“可以用毒——但你会被——腐蚀——” 天边卷着铅灰色的云沉沉地压下来,远处的小山陷入一片暗色,雪月山顶吹下来风更加剧烈,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离他们不远处的堆雪在松动,这一切昭示着: 雪崩要来了。 “别犹豫了——快点——甩掉它——” 伶鼬还在荡自己的身体,应蜚先是狠跺一下,然后用脚背勾住鞭子,像一把按住震动的钟鼓,鞭子被迫中止,“嗡”一声震得伶鼬牙齿一松,嘴里的鞭子脱离一大截,它雪白的大身体奋力向上颠,终于又死死咬住拳头大的距离。 真难缠。 紧接着鞭身渗出毒液,昭厌腰间与鞭子接触的衣物眨眼间化为乌有,有毒液顺着鞭鞘滴进伶鼬嘴里,它痛苦地直叫,最终受不了地松开牙齿。 应蜚心下一松,一回头,昭厌痛得没吭声,腰间皮肤乌黑,鞭子几乎嵌进肉里。 应蜚把他拉上来,扶着他站在酸与上,刚站稳,面前腾起几百米雪浪,将他们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