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三、混迹
入夜。 远山挂着一轮孤月,散着茸茸的辉光,投射在静谧的湖面上,潺潺的波涛将这水做的镜面打碎,无数细小的银光在水上闪耀着,朝远处跳跃而去。 李玄慈出了船舱,水上吹来的风带着薄薄一层雾,扑在面上,将飞舞的发吹得乱了几分。 月下,船间,一人孑然而立,月辉落了一身。 不知何时,他身后出现一道影子,金展无声无息地守在后面,等着主子的吩咐。 “还有几日?” “若不遇雨,叁日内可到。” 金展躬身回道,过了一会,似是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圣上本就心疑,藩王无诏入京,可是能直接押入天牢的重罪,如今我们毫无准备,不是羊入虎口” “谁为虎,谁为羊?”李玄慈眸色淡淡,“以往他杀不了我,如今也是一样。若是有办法,也不必煞费心思寻什么天狗了。” 金展面上仍有些担心的模样,却不敢反驳。 接着,李玄慈却递给来一个封好的信笺,吩咐道:“传讯回去,立刻准备。” 这下,金展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恭敬地接了过去,道:“是。” 随即犹豫了下,问道:“是否要等王府那边筹备妥当,我们再入京?” 李玄慈却只轻轻抬了手,便止住了他的话。 金展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看上去还是那副不近人间的冰冷模样,只是余光却若有似无地朝着一旁的船舱望去,便全然懂了。 看来别说下天牢,便是船舱中那人去了阎罗殿,他家主子怕也是要闯一闯,将人从满殿的阎王小鬼面前捞回来的。 船继续往前驶着,夜也愈发深了。 微博:化作满河星 叁日后。 何冲忙不迭地赶着第一个从船上跳了下来,旁人看了,怕要以为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才如此激动地恨不得吻一吻这阔别已久的热土。 然而何冲跳下船来的下一刻,立时便大吐特吐起来,直到身后的人都下船了,他才将将吐了个干净。 这几日下来,金展早已见怪不怪,风轻云淡地从他身旁路过,先去雇马车了。 等他赁好马车回来,何冲总算有了点人模样,焉头巴脑地走到他身边,才看见李玄慈终于抱着十六过来了。 等二人入了马车,金展和何冲才跳上车头,何冲这才有精神啰嗦起来。 “还是马车好,往后叁年都别想让我坐船了,我宁愿把屁股颠散,也不想那样日日喂鱼了。” 金展尽职地依旧当着锯嘴葫芦,只是眼尾忍不住现出一道极浅的笑纹,显然是想起这些时日,每每何冲大吐特吐时,水下总会聚起不少鱼来,争着跳着等他布施。 不过,自随主子十叁岁封藩后离京,他亦许久未踏足过这片地方,如今阔别重逢,见到往日风貌,听着这熟悉又有些生疏了的口音,心中倒有些感慨。 金展瞧着路边支起的各类摊子,真是好热闹。 长长竹竿撑起油纸,手脚麻利的卖茶女往腰上的布围裙一抹,往咕噜咕噜的滚水里加了茶,不一会儿便从长嘴壶里倒出清亮的茶水,分给等在桌前穿着短打的扛包人,热络地招呼着。 旁边的小摊子上,油滋滋的大平圆锅上煎着冒着气的饺子,待出锅了,噌地翻过来,金灿灿的焦边伴着扑鼻的香味,再洒一把绿葱花和白芝麻,便能上桌了。 再隔远些,还有围起来的卖鱼摊,直接便将船上新鲜下的鱼就这么摊着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旁边来往的运货小轮车和下货运人的各类牛马车也不少,将他们的马车掩盖其中,并不显眼。 金展握了绳,往车来车往的那条道走,何冲却截了绳索过来,将马头勒向旁边另一条小道上。 见他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何冲挑眉,说道:“你不会打算老老实实就这么上京吧,你家主子若有这个主意,又怎么会挑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小码头上岸,直接往京城不远的大运河走不就成了吧。” 金展这才回过味来,那码头确实人货混杂,兼有鱼鲜买卖,却都是小生意,因此一派乱糟糟的,只是,他想着主子之前的态度,怕是不愿意耽搁的。 何冲瞧他神情犹豫,直接挑明了说:“便是你俩敢直接上京,我和十六也是万万不会陪同的,现在我们身上可是有差事的,若是不通告一声,就悄悄回了京,还同你们搅和在一起,哪里说得清楚。” 这话确实,他们往北,本就是为了调查天狗一事,如今竟和他们要暗查之人混在一起,怕是师门和朝廷那,都交代不过去。 “你想了什么打算?” 从身后的车帘里,传来李玄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倒不像生气的样子。 “自然是先找一处地方落脚,由我乔装入京去寻师父,若能悄悄地将此事了了,那便是最好。” 车里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他简短的应声。 “先这么办吧。” 一六四、内奸 马车停在了郊外一处僻静地方。 周围都是些农舍,到了炊饭的时候,泥抹的烟囱飘着新收的稻米蒸熟了的香味,勾得人胃里馋了,勾得人赶路的精神头都集中不起来,只想好好食尖尖一碗饭,再横躺到榻上,翘着二郎腿,好好散散懒骨头。 何冲第一个跳下了车,要将马拴在门前的大柳树上,这是干净的小院子,砖砌的几间房,围墙稍有些高,上面抹的白泥蒙了层灰,看起来并不起眼。 金展也去帮忙,压低声音问了句:“这地方可还稳妥?” 他们如今上京身份未明,可万不能走漏了身份。 何冲边把马绳往树上系,边回道:“稳妥,连十六都没来过呢,周围也都是些老实人家,院子修好在这落了也有十几年了,平日里说是外地商贾的别院,来京城进货打点时才落脚的,偶尔来些生人也不打眼。” “先进去吧。” 不知什么时候,李玄慈已无声无息下了车,怀里的十六被披风挡得严严实实,一点瞧不出来。 他这话是对金展说的,便是暂时认下这地方了。 王府在京城内外自然有落脚的地方,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若是要找十六的师父来,出入王府私下的据点,多少怕引来猜疑,若是他们道门内本就布下的地方,更加顺理成章些。 于是便先这么安顿下来。 进去后,发现这院子怕是有段时日没住人了,四处都落了层薄薄的灰,几人踏了进去,惊起暗暗微尘。 好在何冲是个利落人,金展手脚也勤快,两人执了瓢,就着水缸中积下的雨水将院子洒扫了下,李玄慈则抱着人先进了房间。 好在床帘隔去了大部分灰尘,李玄慈将十六放进床榻里,灰青色的帘子蔽去了大部分日影,疏离地落了些进来,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如浮光轻跃,倒总算将十六的脸颊,衬得多了些颜色。 李玄慈伸手将她落在眉眼上的发撩开了些,指尖顺着杏腮划下。 肉少了些,不如以往总是鼓包包、软嘟嘟的,让人总疑心她偷偷往嘴里塞了吃食,从胖桃瘦成了小杏。 等她醒了,得再喂胖些,胖成西瓜。 他心中这样想着。 将十六安顿好,李玄慈起身,打算去院子里瞧瞧,行至一半,翻飞的袍角突然落了下来,玄色的靴子一转,朝另一边走了过去。 手指轻轻落在桌面上,将木头上落的灰尘抹了极淡的一笔,又在指尖捻了捻。 李玄慈低下身来,与桌面成了斜角,从这个角度望去,日光透了过来,将桌上的落尘照得隐隐有了分别。 一层浮灰下面,暗暗现了几个字,想来是原来在灰上写下的,后来又再落了层浮尘上去,便看不清楚了。 李玄慈将这几个字收入眼底,轻轻抬了眸,接着俯身下去,呼了口气。 便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待他出去,院子里都打扫得差不多了,何冲又进了厨房生了火,屋子里没有新鲜菜蔬,他钻进地窖里捞了两颗白菜出来,又找了些米。 金展帮着打下手,凑活着炖了点粥,卖相一般,味道更加一般,最后也只有他二人捧场,李玄慈小王爷连看都未看一眼,便进房了。 待天色终于擦黑,周围也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一声远远的犬吠,一片静谧。 金展收拾完碗筷,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却瞧见院子里站了个生人,他立刻警醒起来,刚要从背后制伏,那人却转身过来,一瞧,才发现竟是何冲。 只是他眼皮厚得肿泡,将眼睛拉得有些晦气,眉毛也长得邋遢,整个人脸色黄得像苦杏仁一样,坠出几道深深的纹路,显得刻薄又疲老,一下子大了好些年岁,被生活繁琐压弯了腰杆子,也压碎了精气神。 “你这是易容了?”金展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见何冲歪歪一笑,这下,生动的表情从这副潦草的皮肉下透了出来,整个人又活泛起来。 “如今安顿下来,我自然要赶着回去找师父,添点手段,路上方便些。” 交代完,何冲便出了门。看更多文请加群六三五肆八零久肆凌 等那支呀呀的门合上,不久,远处惊起几声犬吠,又重新安静下来。 金展转头,这才发现李玄慈默默站在身后暗处,正看着这边。 “主子。”金展躬身,交代了下何冲的去向,可李玄慈却久久没说话,他心中渐有忐忑,小声道:“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若要赶着去找他师父,何必故意磨蹭到入夜,若是担心城门守备,挑暮色初深之时,城门来往人多,天色又暗,岂不更好,如今入夜落锁,要入城反而更不易。” “莫非,他在说谎?”金展有些惊疑地问道。 “要么,便是他要见之人根本不在城中,要么,便是他存心要避开之人并非官家之人,而是在他师门之中。” 因此,才借了夜色掩盖,打算不惊动包括师门在内的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来去。 一六四、活阎王 直到天边擦出一抹鸭蛋青,何冲才踏着夜露推开了木门,惊起了附近门户里守了一夜的老狗,他有些警惕地回望一眼,确认没什么动静,才小心合上了门。 早有人无声无息地等在了背后。 何冲仿佛被晨雾里那双遮不住的锐利眼神刺了脊骨,下意识地颤了下,但他到底也算历练了段时日,轻易便遮掩好了,那副添上去的刻薄又寡淡的皮肉,将真正的表情掩饰下去。 他换了副口吻,问道:“王爷这么早便起了吗,还是守着十六一夜没睡?” 这故作随意的问话,便这么孤零零地落在了空寂的院子里,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直到何冲的表情也无意识地沉了下来,李玄慈闲闲伸手,指尖接了从瓦上凝下来的露滴,才又转头剖了他一眼。 “心虚什么?” 这和空气中的晨霜一般冷淡的话,让何冲认识到,装傻大概是没什么用了。 “我何时露馅的?”他干脆地扯起嘴角。 “难道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李玄慈轻睨了他一眼,“挑的时辰,作的打扮,就连方才的称呼,处处都是漏洞。”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在这样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下意识又用起“王爷”这样疏远的称呼。 何冲也是聪明人,心里转了几下便明白了,心中默默叹了一声,十六啊,师兄都斗不过这人,你可多保重啊。 随即看到李玄慈那双漂亮极了的眸子下,蕴了点极淡的青痕,正如此刻正浮在天边的那抹鸭蛋青一般。 这下,何冲又在心中笑了下,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看来不用做这多余的担心了。 “穷奇,上古四凶,向来惩善扬恶,不循寻常之道,何况这种上古凶兽,从来都自是一派,如今却用了道门里的五行之法,不止你,连我也起了疑心。” “我为何去了北边,其中有多少门道,想必你如今比我还清楚,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蹊跷,叫我如何不防备,便是师门里的人,我也不敢全信了。” 要怀疑自小长大的师门,其中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说到这里,何冲有些低落。 “那你这趟探出了什么?”李玄慈问道。 “师父不在,所以我没进去,只在外面悄悄守了守,以免打草惊蛇,面上自然是平平安安的,半点异象也无。” 可教中不少精锐弟子被抽调出去,师父这样的老人也不在,面上越是和平,他心中反而越是不安。 当然,这些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和李玄慈这样的外人交代太细,多多少少还是替着自家掩饰太平。 听了这话,李玄慈眸色却变深了些许,越发锐了起来,眼神朝他刺了过来,声音也冷下去。 “看来,你确实早知道你师父不在师门,想来,怕也早已悄悄联系过了吧。” 方才,何冲脱口而出,师父不在,所以他没进去,可若是连进去都没进去,又如何知道人在不在,自然是早已清楚,才会守在外面,不敢轻举妄动。 自他踏入这院中那一刻,李玄慈话中布下的曲折,怕都是为了等着套出这句话。 何冲心中震动,有些说不出话,最后终于吐口了个干净。 “是,前几日赶路之时,我与师父悄悄通过信,他让我先不要妄动,所以今夜我才不敢擅自深入,只是我到底不甘心就这样相信同门之中有蹊跷,才擅自乔装去探一探的。” 可李玄慈仍是一片漠然。 “你心中藏些什么盘算,我不感兴趣,你是否防备于我,我亦毫不在意。你若真对我卸下心防,反倒恶心。” “可唯独有一件事,让我想活剐了你。” 他言辞如刀,眸光似剑,整个人散着比寒夜还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你早从你师父那里,得了救她的法子吧,却为了提防我,隐忍到今日都未说。” “她如今未醒,我先不动你,若再有下次,你浑身上下,便一寸好皮都别想剩下。” 这一刻,似乎又重回数月前那个妖异的寒夜。 月华流转于乌发上的少年,不过寥寥数语,一个抬手落下,便要身后数千利箭,取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仿若巨大的狼蛛从脊椎爬过,那股随时要刺进脊骨缝隙的恐惧,让何冲不自觉地胆寒,因为他知道,李玄慈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这数月以来,他所有的温情,那日日相处时看似随意了不少的亲近,全都只因为那一个人罢了。 若是那个人不在,这活阎王,便真正要将这世间变成地狱了。 半天,何冲才终于说道:“我知道了。” 得了他的承诺,李玄慈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结束了这场晨与昏交错时地谈话。 待李玄慈走后,从旁边的小门旁边,露出半张脸来,正是金展那老实忠厚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如今正眯着看他,见何冲望了过来,轻轻做了个口型。 “活该。” 好在,等日头升起来之后,阎王的寒冰便莫名其妙被融化了一半。 在何冲将师父交代的给十六泡药浴的消息传达给他之后。 足足,泡上十天。 一六五、皮肉厮磨 青瓦上的小小泥烟囱,正轻飘飘地冒着白气,被风吹得斜散,一路通下去的暖和气将浴房烘得热乎乎的,直叫人骨头都发懒。 浴房的高处开了小小的窗,朦胧地透进来些氤氲的光影,似乎也被水汽蒸腾得带上了潮湿的痕迹,日光有些曲折地爬上了浴房中间高高的木桶。 被水雾浸得有些沉的乌发,摇摇地垂在玄色衣裳的肩膀后,十六被抱在怀中,身上只拢了一层单衣。 那层素衣,便如同包着奶酥点心的薄油纸,被沁出来的奶脂染得微透,隐约能瞧见内里如白酪一样的胴体。 伶仃一点的脚踝,从衣服中露了出来,随着走动而微微摇晃,踝骨轻巧地相互碰着,膝盖并在一起,一下下勾着他的膝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仿若撒娇一般。 皂色靴子在木桶前停了下来,李玄慈将十六放在浴桶前的高凳上,替她褪起衣服来。 长发松松落下,披了一身,湿润的乌发蜿蜒地爬上半裸的雪背,黑与白的交错间,更显肌肤润得仿佛随时便要被一口抿化。 她露出的肩颈如新月,玲珑的锁骨上盛起一捧莹润,之后微微隆起一痕软白的丰腴,刚好与他掌心相契合,正适合被握在掌中好好疼爱一番。 但李玄慈却还算规矩,稍稍屏息一瞬,便继续如常地将她身上的素衣完全褪下了。 直到十六变得完全赤裸,李玄慈再次将她抱了起来,小心放进蒸腾着热气的浴桶当中。 这个浴桶极大,里面盛着赤乌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被碾细了的药材,连飘起的水雾似乎都带上了些颜色,扑面而来一股子辛辣之气,直冲上脑门,叫人发汗。 莹泽的胴体被浸了下去,被那片赤黑的浓色掩盖,李玄慈未完全松力放下他,因此她奶白的乳儿还浮了一点在乌漆漆的水面上,樱尖翘在膏脂一样的奶团儿上,诱得人想不顾一切咬上一口。 可李玄慈来不及想入非非。 刚刚入了水,十六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浑身都在颤着,将水都带得起了波澜,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要醒来,却又挣扎着被困在意识的迷雾当中,身体无意识抽搐起来,几乎要挣脱他的臂弯。 李玄慈连忙将她捞了起来,用浴巾裹好,面上的冷煞之气几乎要压不住,他把十六抱到一旁的榻上盖好,便转身迈出浴房,冲人撒气去了。 院子里,正躺在凉棚下嗑瓜子的何冲,熟练地往外吐着瓜子皮,旁边的金展正就着日光记账,不时向他投去十分鄙夷的目光。 瞧着李玄慈朝这边走过来,眉头沉得似要杀人,何冲二郎腿也不翘了,有些惊异地站了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 待知道是十六入水后的异常后,何冲明显放松下来,劝道:“修复经络,哪里是那么好受的,那是要催着受损了的经络一点点长回去,自然会痛痒难当,所以我才说要好好看牢她,一定得泡足时辰。” 最后还悄摸叹了一句,“那么贵的药呢。” 听到这里,背后的金展忍不住低下头露出个心痛的表情。是啊,那么贵的药呢,全撺掇着他们王府出了,不仅身上的钱全花光了,王爷还让暗卫私底下去京城的兑店桩子取了一大笔钱。 不仅是贵,这些药材还相当罕见,连王府暗面下的办法都全用上了,又填进去不少银钱疏散关系。 这个月的帐面,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心尖子疼,便可知道这些药有多贵了,简直是让金展怀疑这对师徒是不是私底下给药店放过利钱,靠着这次大捞一笔的程度。 可谁叫王爷乐意。 听完这解释,李玄慈半刻没留,转身进了浴房,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何冲呆呆地吐了个还留在嘴里、刚被吓得差点吞进去的瓜子皮,又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微博:化作满河星 李玄慈再次进了浴房后,十六还微微有些发抖,睫毛上都沾了露滴,就这么蜷缩成小小一团,何处不可怜。 他将这小小一团拥进了怀里,低头吻去她睫上仿若泪珠的水汽,重新褪下了她身上的毯子。 只是这一次,他也赤了身。 李玄慈抱起十六,同她一起进了水。 滚烫的水淹没了两人的交缠的身体,方一入水,李玄慈便知道为何十六刚才如此挣扎了。 那带着热气的赤乌色液体,似乎立刻便潜进了皮肤里,冲着骨髓而去,麻痒感填充了骨头的缝隙,直刺着身体每一寸的神经,无处可躲。 他经络并未受伤,已经如此难熬,十六的经络几近半废,恐怕除了麻痒,还有痛感,因此才激得她如入了沸锅的鱼一般挣扎难安。 十六的意识沉在昏聩中醒不过来,可身体又在时时受着最最难熬的刺激,两重交替之下,让她如陷入梦魇一样在沉睡中发出哀哀的嗟叹。 那声音可怜极了,像伤了腿的小鹿,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难受得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 她胡乱挣扎起来,李玄慈只能强行按住了她,让她不从水中露出,可这一切又只是越发加深了十六骨子里的痛痒。 感受她身体的抽搐,李玄慈的手僵了一瞬,他杀人时从未犹豫过,可想到如今要按着十六在这里受罪,那难耐的麻痒感便随之爬上手腕,让他有些荒谬地觉得心软。 痒。 十六沉沉睡去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个字。 实在是太痒了。 连刺骨的疼痛,都一起催化着身体里的痒意,在四处横冲直撞。 十六睁不开眼,意识只能在半明半晦间隐约地感知。 热气将痒意烘成了无数细细的针,从每一寸皮肉刺进去,随意乱钻着,让她的躁意不断放大。 接着,趁着李玄慈停滞的这刻,不过一个空隙,十六便贴了过来。 她温软的皮肉毫无保留地缠了上来,扑在他耳根上的呼吸与水汽一般灼热,哀哀的声音也被蒸得湿润,缠绵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颤抖着,缠着他,磨着他,依依地用胴体碾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轮廓。 淹没意识的痛痒,让十六不自觉地躁动。 她宁愿将骨头从皮肉里剖出来,全部舍掉,只要能停下这没有边际的痛痒。 而李玄慈,变成了她碾去皮肉之痒的磨刀石。 他身体上凸起的每一根骨头,精壮的肌肉,都是继续折磨她的毒,也是解救她的药。 锁骨,肩膀,臂弯,胸膛,腹肌,劲腰,胯骨,都成了在她软腴的身体上横冲直撞的凶器。 痒啊,还是痒啊。 可是好受些了,只要挨上,不要命地磨,那股痛痒便能短暂压抑,随即更加汹涌地涌过来。 因此,她愈发放肆地在他身体上起伏着。 即便这是饮鸩止渴。 一六六、美人蛇缠欢喜佛 他的身体,成了渡她的欢喜佛。 热水的柔波荡过皮肤,便成了欲从皮肉里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虫子,啃着她的肉,喝着她的血,咬着她的骨头。 因此,再粗暴的彼此厮磨,都成了能够消解她痛苦的甘泉。 太热了,于是他的皮肤便成了凉的,叫人贪恋,叫人忍不住靠近,叫人食髓知味,甘愿沉沦。 十六如同一条蛇入了水一样游动着,用温软的皮肉缠着他,那份天真也在无意识间堕成了美人蛇,柔腻的肌肤裹着他裸露的身体,要从中讨得无尽欢愉。 好痛快啊。 痛痒在勾缠中化作了欲望,沉沉地席卷过来,骨头里还在痒,可身体却更加被诱惑。 满头的青丝落了下去,浸在水中,漾开数朵浓云,而她一动,那些湿黏的发,便络络粘在彼此赤裸的身体上,牵连难断,勾缠厮磨,那细细的乌丝成了锁住二人的禁锢,让欲望不断发酵。 这对李玄慈,何尝不是折磨。 软玉一样的人,在他身上这样放肆地动着。 白腻腻的乳团,压着他的胸膛,那颗他尝过不知多少次的奶子尖,还在和他胸上的凸起不停厮磨着。 那么嫩的小玩意儿,含在唇舌上玩弄都怕抿化了,此刻却天真又不知餍足地无意讨好着他,就这般用力地在他坚硬的胸肌上碾来磨去,小小的乳团都被压得失了形状,往中间挤出些淫靡的痕迹来。 连玲珑的锁骨上都盈了水珠,细长的颈往后仰去,弯折成脆弱的天鹅颈一般的模样。 更不敢看,那红湿的唇半张着,还能瞧见里面舌尖微微翘起的模样,轻声吐着湿漉漉的呻吟,被贝齿挡了一半,透出来的带这点鼻音的喘息却越发缠绵了。 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着,显然在清醒与昏沉间不断挣扎着,如同一只残了翅膀的蝴蝶。 这惹得李玄慈不禁心头起了一点怜爱。 他轻轻吻去十六睫毛上的雾气,却伸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如今不是放浪的时候。 可十六不懂这些。 她只知道自己难受。 不过制住她片刻,那无处不在的痒就又狠狠啃噬起骨髓,痛得她一刻也忍不下去。 李玄慈只觉得自己真是握了只蛇,如此滑腻,即便扼住,也依然贪婪地用尾巴缠上他的腕子,爬上身体,刺进唇中。 她便是这样做的。 无知无觉地扑进他怀里,仰着那张天真的脸,舌尖就这么吻进了他的唇中。 软软小小的,那么一点舌尖,轻轻地吮着他的唇线,似乎从中品出了欲望的气息,贪婪地汲取着他唇舌上的津液。 简直是掠夺。 舌尖毫无道理地在他唇中胡乱刺着,毫无章法,只会一个劲地索取着,如同快要渴死的人,舌尖绕着舌尖,津液交缠津液,牵出淫靡的线,落在唇角上,晕开湿亮的水痕。 李玄慈不是圣人。 他岂止不是圣人,修罗也恶不过他。 脑子里那根弦摇摇欲坠,他终于伸出了手,狠狠抓住这只狡猾又无心的美人蛇。 他狠狠吻了回去,千倍百倍地吻了回去,封缄她的呼吸,压制她所有的动作,滚烫的水晃荡起来,溅起无数的水花,他倾身而去,将十六困在小小的方寸之间。 彼此的皮肉放肆地厮磨起来,再没有一丝保留,白滑的乳肉被碾得腻人眼睛,颤颤悠悠地惹人心痒, 恨不得狠狠抓上一把,将指骨都嵌进去,像杏仁豆腐一样全碎在手心。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那乱晃的小白奶子捏了一把,虎口掐得奶儿肉都溢了出来,明明不大的乳团,被生生挤弄得淫荡极了。 “嗯…….”十六被激得在无意识中也哼出软软的鼻音,好不可怜。 于是,他将那团小东西捏着半浮出水面,低头吮了一口,舌尖挑着绕过丝嫩的乳晕,眸色深得能将人溺死,又用牙齿狠狠咬了下,将颤着的奶尖咬得立刻硬成了豆子。 “啊!嗯啊……”她又痛又痒,脱口叫了声,随即又跟着那由痛转化成的欲望,发出勾缠不尽的喘息。 他埋在一片腻白中,哑声开口,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乳尖上。 “就这么浪?” 被欲望烧哑的声音,落在水面上,荡起极轻的微澜,将这本就闷热潮湿的地方催得更加叫人心焦。 十六自然回答不了他。 她只是在昏沉中,丧失了所有的羞耻,忠诚地跟随着本能,将自己发烫的乳尖,再一次送进他的唇中。 因为瞧不见,那樱雪一样的小奶子还没能被他一下吮住,就这样赤裸地在他半闭的唇间厮磨着,细细的乳豆子在唇线间胡乱点着、戳着。 毫无自觉地撩动着野兽的疯狂。 他眼睛被湿气逼得红了,如她所愿,张开了口,将她的奶子一下吞了进去。 灼热的口腔毫无顾忌地吮吸着乳肉,大口吞咽着,恨不得将这满团的白腻全部咬下去,太爽了,头皮都发麻,只有狠戾的咬噬才能发泄他过载的汹涌欲望。 一发不可收拾。 一六七、吮射 在满室的水汽里折射得斑驳的光影,似乎也被房内阵阵暧昧的水声荡得氤氲,暧昧地爬上两人赤裸的肌肤。 水花被搅得四溅,一阵阵微涛在这方寸之地来回汹涌,舔舐过肌肤的每一寸,那种潜藏在骨髓里的焦躁欲望,被热气催得几欲爆裂而出。 少年的发半散了下来,如黑色的蛛网,与她的发丝交缠不清。 正如他们紧紧贴着赤裸身躯一样。 哗的一声,她被泡得发粉的膝盖被掐着提了起来,半露在赤黑色的水面上,如同落在淤泥上的一瓣莲,嫩得想让人吻一吻。 她看上去那么纯真,可在水下被乌色掩住的那些纠缠,可要赤裸得多。 李玄慈搂住了她的腰,迫着她贴了过来,柔软的腿根挨着他的胯骨,磨得有些发红,粗硬的赤物就这样放进她的腿心,烫得十六忍不住抖了一下。 然后便这样放肆地磨了起来,腿根上那点软糯糯的肉被可怜地挤在一起,成了偷欢的盛具,抚慰着早已硬得发疼的阳具。 水也热,他勃勃跳动的阴茎更热,就这样霸道地在十六最嫩的地方穿梭着,那地方这么嫩,衬得他的阳具也变得分外粗鲁又无礼。 盘在上面的劲劲青筋,正随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而鼓动着。 每一下,都勾过她湿热又滑腻的贝肉,撬开紧闭的防备,刮擦着内里的幼嫩,勾得她心尖发颤、水儿直流。 她醒不过来,意识便愈发沉迷,从鼻子里一下下哼着轻飘飘的喘息,软得像泥一般,勾进耳朵里,叫人愈发丧了理智。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发间落了下来,点过长长的羽睫,落进她半启的唇。 似乎被这所激,李玄慈的眼烧得更热了,抓住腿弯,狠狠往前一送。 他硬热的阴茎毫不留情地从白腴的腿肉间擦了过去,将湿漉漉的水缝挤得半开,羞热的嫩肉半裹住他的棱头。 敏感的小缝被磨得发颤,一阵阵地吐着蜜,越发湿了,沁入水中,粘住他的阳具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