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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一周后,临行前,霍昀去医院安顿女儿。霍杳杳病情特殊,抵抗力极差,在医院的时间比在霍昀身边的时间多得多。医药费不便宜,长期治疗更是负担重,霍昀忙着奔钱也没法经常来照顾她。故而,这次小小的“出差”对这个早熟的十岁小姑娘没什么特殊影响。 虽不是日日都来,但负责霍杳杳的护士都对霍昀脸熟的很。 他个头高,脸也不赖,属于一照面只觉得舒服,再细看才能品出英俊的那一类长相。他又是个练家子,有一种很正派可靠的独特气质,很难埋没,让人影响深刻。 “霍先生来啦?”霍昀到时,护士正在给霍杳杳量体温,虽然戴着口罩,依然能看出在笑,“杳杳可想你了,看你来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霍昀也礼貌地回应笑容,拎了把椅子坐下来。 护士一走,霍杳杳就坐起来,说:“爸爸,我不想你,是小杨姐姐想你!” 得,这缺心眼儿的孩子。霍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手肘支在小座板上,跟她说:“别管人家了,闺女,爸爸要上外地出差一趟,起码得要一周才能回来,你乖乖的,就听这个小杨姐姐的话,听钟医生的话,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霍杳杳点点头,说:“爸爸,隔壁小胖笑话我矮!” “笑话!”霍昀怒道,看见闺女一脸迷惑,解释道:“不是,爸爸是说他这么笑话你是不对的!”他带着椅子往后推了推,抻出一条腿,拍拍,“你爹这条腿都快一米二了,你能矮吗?” “别听那小胖墩胡说八道,”霍昀挪回来,捏起闺女小得可爱的手,“你还小呢,你好好吃饭,好好治病,以后长得比爸爸还高,能当模特。” 霍杳杳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高兴起来。霍昀暗地叹了一口气,闺女不是他亲生的,哪儿能随他呢?现在小,还好骗。等再长两年到了青春期,可就难办了。他不算大老粗,但也不算细心之辈,要是真有这么一个耐心又温柔的人,似乎也不错。 霍昀于是用指背蹭蹭她的小脸蛋:“闺女,你喜欢那个小杨姐姐吗?” 霍杳杳不上学,但电视是看的,直觉这个问题不简单,赶紧摇摇头。 “为什么呀?人家每天照顾你,陪你玩,你怎么就不喜欢她?” 霍杳杳在后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说:“短头发。” “短头发怎么了?”霍昀有点疑惑,“你不喜欢短头发的姐姐,喜欢长头发的是吧?” “嗯!”霍杳杳用力点头,展开胳膊:“要这——么长,好看!” “哪有人头发那么长,”霍昀笑了,“你让你爹我给你找个迪士尼公主啊?” 霍杳杳嫌弃地看他一眼,想想要妥协了,指指压根没有的小腰:“那——这么长也行吧!” 这时,霍昀的手机响了一声,掏出来一看微信,是戴芃找他有事。 “得嘞,闺女,”霍昀站起来,揉了一把闺女的脑袋,“爹得走了,到了给让小杨姐姐打视频,让你也看看大漠长啥样,要是好玩,以后带你去。” 霍杳杳抬起小手摸顺刘海,觉得她爹烦死了,老拨她头帘,一边回答:“嗯嗯嗯!” 霍昀瞧她只顾头发不顾爹,把脸探过去:“别弄头发了!给爹亲一个!” 下午就得坐飞机过去,这会儿有什么事儿呢?霍昀一边发车,一边给戴芃打电话。 “喂,霍老师!您到哪儿了?” “刚出医院,过来了,”霍昀开着车,瞄了一眼车载上的报时,“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我还有东西没买呢。” “物资装备时总都给包了,你还买什么啊?” “我——”霍昀捂住嘴。 他能买什么呢?他就是出医院在楼下看见科普艾滋的宣传时候,忽然想起来得去买套。 倒不是怕金主爸爸有什么毛病,是前几天跟金主爸爸进行生命的大和谐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事后清理那么麻烦,又不好受,弄不好还会腹泻发烧。阿拉善虽然不是偏远地区,但因为是近年冲沙跑野的人多,为了安静拍摄,戴芃避开游客聚集地,选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万一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俩晚上一激动一不管不顾,后续操作就比较尴尬了。他得去买点东西预备着,总不能睡人家这么久连套都没主动买过一回。 “你也甭着急忙慌,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的,”那头戴芃操着喘不上气的腔调,还让他别着急,“时总有个朋友突然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几个不坐航班了,坐他朋友的私人飞机!” 霍昀没听明白:“好事儿啊,不用跟着挤大通铺,你着急什么?” “是好,”戴芃拖着哭腔笑了两声,“好就好在咱们的男主角听了这事儿之后说不去了。” “啊?为什么啊?” “我也问了,他说跟时总那个朋友以前有私仇,有他没他,有他没他——哎呀,您快过来吧!” 霍昀差点让这段绕进去,他又催,刚巧遇见前面没打尾灯就刹车,路怒症发作狠摁两下喇叭:“怎么开车的啊——” “嘤——!”戴芃长长地怪哭一声,“霍老师你!你别吓唬我啊!我就你这么一个知心老哥哥!我不跟你说我跟谁说啊!” 霍昀又气又笑,无可奈何:“不是冲你,前面堵了。行了,你也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霍昀到了戴芃家楼下,老远就看见戴芃站在路边攥着根烟要点不点的 车窗降下,霍昀一招手:“戴导,上车。” 戴芃把烟往耳朵上一别,拉开车门钻进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跟你去找柏菁?” 霍昀轻踩油门掉头,看也没看他:“要是上你家就能解决,你还下来等我?” “霍老师,霍哥,你真牛——”戴芃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就是咱们剧组的顶梁柱!” “行了行了,开车呢!”霍昀掉好了头,“快点,导航。” 时青禾第二次关闭了拨号界面,抬起头来。 “虽然你出了飞机,但你要是不跟我说真话,我是不会带你去的。”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纠结转为平静,提起一个完美无暇毫不泄露情绪的笑容,但他对面的男人还是从这个表情里接收到了幸灾乐祸的八卦欲。 “青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男人头痛地苦笑,企图以此唤起好友的体恤,但时青禾却执着地望着他,他只好投降般叹了口气,搁下咖啡杯:“我们以前……有过交际。” 时青禾眉毛微微一抬,解读道:“谈过恋爱。” 男人牙痛似的嘬了一下腮:“有点误会。” “谈崩了。”时青禾了然地笑笑,“好了,博延,我也不难为你了,大概能猜到之后的故事了。” 霍昀在等红灯的间歇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之前进医院时调的震动模式忘了关,有一个时青禾的未接来电。 戴芃对他和金主爸爸的事知根知底,他也不避嫌,直接开扩音打回去。 “喂,青禾?刚打电话干嘛?开车没听见。” “霍老师?哦,没什么,下午就要动身了,我想问问你缺不缺什么东西来着。” 时青禾回电话的声音温柔得可怕,瞪了一眼满脸趣味的邹博延。 “不缺,什么都不缺,”霍昀尬笑两声,转移话题,“你在哪儿呢?” “我在和一个朋友喝咖啡。”时青禾瞄了更加表情诡异的邹博延,加了一句,“就是请我们坐大飞机的那个朋友,待会儿我和他直接去机场等你们。” 戴芃啊啊啊半天差点没叫出来,霍昀赶紧回答:“行!绿灯了!回聊!” “怎么办啊霍老师!”戴芃叫道。 “你着急也没用,先找到柏菁再说。” 挂了电话,时青禾还不自觉微笑着。邹博延感叹:“时青禾啊时青禾,你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时青禾脸微微发热,抬手捋了一把头发,状似随意地回答:“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不是一样的目的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 邹博延用一种洞察的眼神看他,激得他虚张声势又自暴自弃地补充一句。 “不管用什么手段,什么姿态,我一定会得到他。” “你不必用这种方式贬损自己,”邹博延却摇摇头,“你已经比我幸运一些,也好得多了。” 门敲了四五下,开了。 “戴——霍老师?戴导呢?”是柏菁的经纪人王杜。 戴芃从霍昀胳膊后面钻出来:“我这儿呢!” “你们快进来吧,进来说。”王杜把他们迎进来,急得要命,“你们劝劝小菁吧,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也是没办法,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人呢?”霍昀问。 王杜一指阳台:“那儿。” 阳台上悬着个吊椅,正在悠悠地转。 霍昀拉着戴芃走过去一瞧,柏菁蓬头垢面,穿这个t恤短裤窝在里头打吃鸡。 “柏老师?小柏老师?”霍昀轻推了一下吊椅,“都快出发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玩游戏?” 柏菁懒懒地抬起眼皮,翻了个身朝向里面:“不去了。” “这说好的事儿,你怎么说不去就不去呢?” 柏菁还是爱答不理的:“要你管?你谁啊?” 霍昀也不生气,望了戴芃一眼,又问:“那总得有个原因吧?” “烦不烦啊!不都说了吗!”柏菁突然炸毛,丢了手机翻身起来,看见戴芃,直接上手来揪领子,“我今天也什么都不怕了,反正我也糊,大不了再回去搓碟!就我这脸,去陪酒比演电影来钱快多了,反正都是受气,我卖肉这心还干净些!” 霍昀听得直眨巴眼,现在的年轻人真什么都敢说啊。 “小柏你冷静点,这话可不能乱说。”霍昀半劝半掰的拿掉他的手,把戴芃拎回来,“突然要加一个人,还是你不喜欢的人,虽然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也能理解你膈应的心情。” 柏菁听了这话,更炸毛了:“你不清楚?那不是时青禾的朋友吗?你俩天天滚一张床你能不清楚?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霍昀听得不是滋味,但忍住了恼:“这事儿我真不清楚,戴导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你既然做演员,有戏演,你得对得起这戏。签了合同的事儿,都统筹好了,你这样做,损失的也不止是你自己的这份名声。” “是啊是啊,”戴芃哭丧着脸,“小柏,你是我的男一号,没你我这戏怎么拍啊?” 柏菁抿了抿嘴,也知道理亏,到底没有再撒泼,把自己摔进吊椅里。 “再有就是,”霍昀乘胜追击,蹲下来,“你要是觉得那人是拿钱羞辱你,想看你出糗,要是不去,不正中他下怀了吗?他觉得你连面都不敢露,以为你多怕他呢。” “笑话!我会怕他邹博延?”柏菁弹起来。 还真猜准了。霍昀背在身后的手冲戴芃比了个大拇指:有戏。 “柏老师,我说真的,我也不爱跟那钱打压人的那些个人打交道,憋屈。你放心,如果那人真找你麻烦,我和戴芃肯定也不能看着你吃亏,是吧戴导?” 戴芃疯狂点头:“那可不,咱们也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信我,你还不信霍老师吗?” 柏菁拧着眉毛犹豫。他不大信戴芃,戴芃前脚才把霍昀卖给时青禾了,但霍昀是个很正直的人,也重义气,之前自己跟他闹脾气,他也没有芥蒂,不像个帮凶的小人。 霍昀见他动摇,突然站起来,说:“算了,你要真怕见着人家,我们也不逼你了,毕竟我们也不清楚——” “谁他妈怕他!”柏菁嘣起来,气得来回打转,“老子才不怕他!老子爱岗敬业!老子征战南北钙圈这么多年还能让他吓怂了?不就个破男人吗?去就去呗!” “老王我行李呢!” “早给你收拾好了祖宗。” 巴丹吉林沙漠位于阿拉善高原中心,有连绵的巨大沙山,远远望去气势磅礴,置身其中更是显出人的渺小,黄沙碧云天,非常符合戴芃想要的武侠感。 车队一节缀一节,在起伏的沙面上行驶着。时青禾本来是和邹博延单独一辆的,从酒店出来换车时,说觉得在沙漠拍戏很新鲜,想和戴芃聊聊拍摄的事。 “那个......”戴芃挠着圆寸头,瞄见金主爸爸说话间老拿余光瞥副驾的霍昀,心想这老霍真是好艳福,这么有钱又漂亮一大美人对他这么痴情,“要不霍老师你和我换换?这路太颠了,我有点晕车,想坐副驾。” 霍昀也不好推脱,停车换到后座去。 沙路行起来不平衡,但不像因为表面坑洼的水泥公路颠得结实,在起伏间有很缓和的距离,向行在波浪上一样。 “我看过冲沙的视频,这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颠。”霍昀不说话,时青禾也有点不好意思,望着窗外,没话找话。 “我们还在外围,没有进入真正的阿拉善沙漠,再走几个小时,就真跟冲沙一样了。” “原来如此,”时青禾像个乖宝宝一样认真地点头,“霍老师,你以前来过吗?我第一次来阿拉善,沙漠以前也去过,不过是跟团,没什么意思。” 霍昀顿了顿,回答:“来过,以前跟师兄弟们拍戏,来过这儿。”他想了想,望向窗外,又补充一句,“这儿变化还挺大的。” “我知道,是拍的时候吧?”时青禾探着脑袋看霍昀这边的窗户。 是霍昀十多年前还没出师前和武校的师兄弟一起做背景板时拍的武侠片,有些年头了,没想到时青禾竟然知道。 霍昀心里涌起了些别样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作回答。 吉普车又爬上一个小坡,车身忽然往后倾斜去,时青禾因为惯性而仰折脑袋,后脑勺撞在一片厚软里。 他转过头,看见霍昀一手掌着前座靠背,一手垫着他的后脑勺。 “小心。”霍昀专心望着前方,“后面就开始不好走了。” 这几天刚住下酒店,霍昀没空刮胡子,下巴冒着毛绒绒的短茬。时青禾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想伸手摸一下,他这么想,下意识地真的伸手出去,正好车又下坡,整个人都往前栽去,让霍昀一把抓回来。 “小心!” 这一声把戴芃和司机都给吓了一跳,以为他俩怎么了,回头一看,抱在一块儿呢,时青禾一只手还按在霍昀脸上。 戴芃咳嗽一声,一指前头:“哎师傅那是啥?” 师傅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认真地回答:“那是沙丘,挺大的是吧?” “是是是,跟山似的,我还真没见过。” “对不起……”时青禾抱歉地笑笑,手指头挠了挠霍昀的胡茬,“我就想摸一下这个。” 距离太近,氛围太怪,霍昀老脸一红,看见前头那两人故作热闹地谈天说地,打定主意不打扰他俩,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扎手吗?” 时青禾又摸了一下,摇摇头:“不扎,软的。” 霍昀又瞄了一眼前座,是真没看他俩,低头飞快地在时青禾嘴上叭了一口。 “扎吗?” 时青禾让这一口亲懵了,好半天才说:“不……不扎,还……还是软的。” 霍昀又凑下来,却没有再落到嘴唇上,而是贴近耳朵:“扎不扎都没有了,坐好。” 车队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停下,这里背靠沙丘,面朝一片宽敞平整的平沙地,正适合做大本营。 工作人员搭棚的搭棚,架设备的架设备,准备就绪,就等开始拍摄了。 这部分的剧情是由柏菁扮演的神使千里迢迢来到大漠,寻找能打败反派的宝物,中途被赶来阻挠的反派截杀,两人大打出手。 九月份的阿拉善不算冷,日照虽强但也多是阴天。柏菁换了戏服,弄好妆发,撸着两只肥大的袖子叉着腰等着上场。 霍昀帮完忙,在边上抽烟,心想这柏菁长得那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谁知道是个炮仗脾气的小辣椒。他望了一眼在棚下和邹博延站着说话的时青禾,眯起眼满足地吸饱一口烟气:还是这个好啊,长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身子软性子也软,好使又美观。 时青禾结束谈话,习惯性地转头找霍昀在哪里,正好就和偷窥的霍昀对上了,甜甜一笑。 妈勒!霍昀摘下烟头转过身,觉得心口子猛地发涨,像打了一枪过来。 要命! 大漠场景的第一场就是神使骑马赶路,黄沙绵延,一人一马,是壮阔又渺小的艺术意象。 一切都在就绪状态,唯一还没准备好的只有柏菁——他不大会骑马,而这马又是第一天从马场接过来,并不熟悉环境,有些烦躁。 霍昀是会骑马的,早些年演古装和年代剧,常有骑马的戏份。他本人也喜欢和动物打交道,说来也怪,再烈性的马儿到他胯下都会温顺。 为了让马放松下来,霍昀先跨上去,让马主人牵着慢慢走了两圈,而后一扬马鞭,跑了个几百米的来回,才翻身下来 “行了,没什么问题,”他轻拍了两下马儿的鼻吻,“它有点紧张,跑两圈就好多了,能用了。” 霍昀的正职是武替,副业是杂工,说人话就是什么缺干什么,什么会干什么。除了戴芃的剧组,他接不到别的活,自然是多做多挣,他尽心尽力,津贴和奖金也不会少。 柏菁拎着长长的戏服走到马儿面前,被工作人员扶着上了马。纵使已经在衣服下穿戴好护具,他还是有些害怕——人对于较自己庞大的动物,或是离了地面双脚悬空,总会有些不适应。 “霍……霍老师……”柏菁声音都有些颤,但压得很低,还有意无意地朝棚下暼,“霍老师,你等等。” “怎么了?”霍昀原本是要去歇着的。 “你能不能陪我跑一段,我觉得这马好像不喜欢我,它想把我甩下去。”柏菁捏着缰绳的手指都发白了,而那马确实也又开始焦躁地踢腿,“拜托您了……” “行。”霍昀想也不想,蹬着给柏菁准备的小梯攀上马去,挤在柏菁后方,“拽稳缰绳,身子伏低——驾!” 马儿又窜出去,因为负担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没有之前那么快,体力消耗能磨平烈性,跑了几个来回,柏菁终于又找回了技巧和骑马的状态。 于是霍昀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他不用梯子,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边擦着眉骨挂着的汗,一边往遮阳棚下走。 终于能歇一段了,他一得闲,就想起给闺女打电话了。在桌上找着之前放的手机,他坐下来,拽起t恤下摆擦快糊住眼睛的汗水,露出麦色的结实腹肌。 电话还没通,时青禾和邹博延先过来了,只得先挂了,待会儿再打。 “霍老师,累坏了吧?”时青禾抱着水和毛巾小跑过来,是扭瓶盖又递毛巾,“喝水,来,擦擦。” “哎,哎!”霍昀赶紧接过来,金主爸爸跟个小助理似的伺候自己像什么话,“谢谢时总。” 时青禾有点委屈:“霍——” “霍先生马骑得不错。”邹博延插了句嘴,打断了时青禾,“以前学过?” 霍昀吞了一大口水,把瓶盖拧回去,回答:“也不算学过,挺业余的。” “真巧,青禾也喜欢骑马,他可厉害了,还有骑手证书呢。”邹博延笑着用两根指头在他俩之间扫扫,“有机会你们可以切磋一下。” 霍昀瞪大了眼,一半是夸张,一半是真佩服:“是吗?” 时青禾提了一下嘴角:“没他说的那么厉害,就是个爱好。” “别站着了,进那车里坐着说吧。”邹博延一手插兜,一手指指不远处的保姆车,“霍先生扑了一身沙子,顺便能洗洗。” “也好。”霍昀终于察觉了时青禾微妙的小情绪,抬腿往那房车走,“您一块儿来吗?” “我就不了,”邹博延摇摇头,坐进折叠椅里,推了推眼镜,“我也没见过拍电影,我就在这儿观摩,你们去吧。” 掬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霍昀拽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用力搓了搓脸,清爽过来。 时青禾抱着胳膊倚在一旁的固定柜上。 霍昀把毛巾一折,丢在水槽边,靠近他。 “怎么了?怎么像是不高兴呢?” 时青禾把脑袋偏过去,不搭理他。 “怎么了这是?”霍昀走到了他身上,将一只小臂抵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来摸他的下巴。 时青禾垂着眼睛。他的睫毛不算特别长,但十分密,显得一双眼睛雾蒙蒙。 “我知道,”霍昀轻轻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我知道你生什么气,对不起。” 为什么?时青禾很想问,他真想就把什么都挑明了,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他们俩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他还想问为什么霍昀跟任何人都能不避嫌的亲近,和柏菁同乘一马,对戴芃尽心尽力,连和邹博延相处都跟一见如故似的有话说。 唯独对他,人后体贴人前疏远。 他心里拧着气泡似的小疙瘩,不好受,想发脾气,可又更想和霍昀亲近。 霍昀好像看穿了他的纠结,虚擒住他的手腕,按在下巴上。刺痒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时青禾又心软了,抬起脸去吻霍昀的嘴唇。 刚亲上,房车楼梯咚咚几声,有人上来。 两人赶紧分开,时青禾低着头退到霍昀背后去。 “霍老师!你在——”是动作组的一个小助理,见到他,一张涨红的脸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您在这儿啊?找半天了。戴导找呢,你快去吧。” 霍昀笑笑:“得嘞,马上来,你先去吧。” 小助理哦了一声,波扽波扽又跑了。霍昀转过身,拉住时青禾的手:“那我先过去看看,等过几天不晒了,马也喂熟了,咱们也骑马去跑一跑。” “嗯。”时青禾回答。 交代完了,霍昀转身就走,刚迈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捧着时青禾的脸在嘴唇上响亮地嘬了一口,又在脑门上叭了一口,大步流星走了。 “给劲儿了。” 时青禾傻在原地,看着霍昀美滋滋地跑了。 芸芸众生皆是有理不饶人,哪儿找这么好哄的大美人啊。 因着都是动作戏份居多,环境有特殊,演员体力消耗大,工作人员也累得够呛。头两天大伙儿还坐车回酒店洗漱睡觉,第二天再到拍摄地去工作。后来都连车也不想坐了,不想在往返的路上多受罪,戴芃在群里搞了个投票,最后以绝大多数人都同意的结果,在当地购置了野外露营的设备,晚上就在拍摄地住下。 反正也没几天了,能把活儿早做完还轻松些。 露营的头一天晚上,为了犒劳这几天的辛苦,有人提要不晚上吃烧烤。副导小陈在当地的牧民家买了几头羊,又是买菜又是买烧烤架的,摆了几桌子,都是实打实的荤菜,看得人干活都有劲儿了。 附近生长了许多野梭梭,正是好燃料,霍昀带着几个小伙子折了几大捧回来,天儿一擦黑就燃起来,大伙儿围着坐,颇有一种来团建的感觉。 柏菁喜欢热闹,又不爱跟着凑热闹,抓了把瓜子在角落里磕。邹博延原本在和副导聊人员统筹,看见他自己孤零零地倚着大照明灯站着,正是个聊天的好时机,便提了一口气,走过去,柔声问:“一个人?” 柏菁垂着眼皮呸了一口瓜子皮:“你瞎啊?” “……”邹博延顿了顿,“这儿温差挺大的,火堆那儿暖和,别在这儿站着了——” 柏菁忽然转过身来,把一手没磕完的瓜子塞他手里,扭脸就走了。 霍昀正站在烧烤架前理着两把肉串,边上围了一圈馋嘴小姑娘。 “霍老师还会烤烧烤呢?” “霍老师怎么什么都会啊?好厉害!” 柏菁拨开人群挤进来:“有没烤好的给我一串,这白瓜子把我嘴皮都快吃淡了。” “柏老师,火都才刚点上呢,你来早啦。” “都别围着了,这儿烟大,”霍昀一笑,“你们玩去吧,好了叫你们。” “就是就是,都走都走。”柏菁正想找地方躲个清静,想来想去是霍昀这地方最好,邹博延再不要脸,也不会当着好友的姘头骚扰自己。 霍昀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继续给肉串刷油。 时青禾走过来,往侧方的椅子上坐。霍昀却叫住他:“别坐那儿。” 时青禾一愣,犹豫着站起来,望向霍昀,但对方头也不抬,表情也没有变化,一指身后:“到这儿来坐,这儿背风,别让油烟熏着你。” “哦……哦。”时青禾拎着椅子挪到他身后,又坐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神经敏感,霍昀稍微一句话,他都能品出疏远的意味。 霍昀心情舒畅地翻这串儿,后腰忽然让轻轻一杵。 “嗯?”他往后瞧了一眼,时青禾正把脑门靠在他背后,“累了?” 时青禾摇摇头,没说话。霍昀想转过身去好好瞧瞧他,但先前那堆姑娘又折回来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炉子。 “霍老师……”一个姑娘咽了咽口水,“还有多久才好啊……” “快了,你们再去玩两圈就好了。” “你们走吧,我就在这儿待着,”那姑娘推了一把同伴,“我就在这儿等。” “我才不走,我也在这儿等。” 姑娘们笑声如银铃清脆:“那我们都要在这儿等!先到先得呗!” 时青禾坐在霍昀身后,竟然一时没被瞧见。又过了两三分钟,第一批终于出炉,霍昀分出一小把,顺手就往后一递。 众目睽睽,天理昭昭,竟然有捷足先登,姑娘们都不干了。 “霍老师!你偏心!这是谁啊——”姑娘们嚷嚷,瞧见抬起头的时青禾,一个个又顿时噤若寒蝉,推搡着跑了,“时总吃好喝好!” 时青禾愣了,霍昀也有点尴尬,他完全忘了这是在应该避嫌的外面,下意识地就给时青禾递了。 “还行吧?”他没话找话。 时青禾咬了一口肉,低头:“嗯。” 柏菁凑过来:“老板娘,别光顾着老板啊,还有吗?给我也来点?” 时青禾让逗乐了,扑哧笑出来。霍昀忽然如释重负,满堂欢欣客,何必我两人要拘谨,不划算。便把剩的递给他,蹲下来,举着油乎乎的双手:“我也来点。” 签子被火灼过,顶头还有点烫,霍昀呲牙咧嘴地撸下来一排肉,嘴角剌出一道黑黄的油痕。 时青禾又笑了,伸手来抹他的嘴角。 “笑什么?”霍昀张嘴作势咬他的手指头,他不说,也不躲,让结结实实吮了一口,脸又红了。 霍昀把手套摘了,丢在烧烤架的提耳上。 “陪我洗手去。” 霍昀躬身在水槽里洗手,时青禾站在一旁,两只手撑着流理台从车窗往外望。 房车玻璃是三层的,一层在外的单向反光,防止日晒,也可以充当窗帘。一层在内的是纱孔窗,防蚊虫又透气。中间一层是透明的隔音玻璃,看景看人都很好使。 此时内两层都是敞开的,只有最外的单向面严丝合缝,外面的人往这里看就跟黑镜子似的。 霍昀长得高,靴子又增高两公分,进车里的洗浴间还要低头。他抬起胳膊去抓顶头固定柜上吸着的一条擦手巾,擦干净了手,左腿一跨,立到时青禾背后。 时青禾收回了视线,往右后方瞥过去的同时,被压住背部往下按了按。 他哼了一声,男人埋下来,胡茬细细密密地扎在他脖子上。 霍昀的一双胳膊环箍过来,嘴唇移到了他的喉部中央。时青禾仰起脖子任由啃咬,虚阖的眼睛从睫毛缝里望着窗外的篝火与人群。 “你……”时青禾抽了一声气,“你关门了吗?待会儿又有人闯——” “关了。”霍昀回答,甚至带着笑意,“像不像偷情?” 时青禾噎住了,把脸埋下去——多说无益,他已经勃起了。 被洗手液搓干净油污的手有一种紧绷光滑的感觉,从毛发间擒住他半硬的器官。时青禾觉得很悲哀,又觉得很幸福,他飞快地在霍昀手里硬起来,麻涨起来的马眼往外溢水,连会阴也发起了热。 身后绷着牛仔裤的那副身躯,勃起的阴茎正好顶在了缝线制造的一个三角褶皱里。时青禾的裤子很薄,那个硬而尖的小三角在他敏感的大腿内侧挂骚。 “霍老师……”他站不住了,内裤里濡湿一片。 但霍昀只是握着他的腰往上提了一把,而后就退开了。 时青禾趴在流理台转过脸,看见自己翘起得不知廉耻的屁股,已经被垮去了一半裤子。霍昀正在撕扯一只小方包,他竟然带了套子。时青禾一时不知道是该为霍昀筹备过和自己做爱而高兴,还是为这变化多端的状况而难过。 霍昀处理好了套子,两根手指捅进锡箔袋里挖了挖。他单记得买套子,忘了买润滑剂。聊胜于无吧,这时候哪儿管那么多啊。 他握着被乳胶薄膜勒得带点粉的阴茎,在那紧缩的穴外濡弄了几圈,撞了好几下,根本弄不进去。 “不是这样的……”时青禾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拿手指……弄……先弄弄。” “哦对!”霍昀一拍脑门,在安全套上抹了两把油,揉了两下往里插。 时青禾那儿似的往后蹬了他一脚:“一根一根来!” 上回霍昀也给他做过扩张,但那次是喝多了,